這飯叉確實(shí)沒什么用。無論吃面飯還是吃米飯,都比不得筷子和勺子,吃粥喝湯就更不用提了,當(dāng)然,西餐我也不會做。于是只偶爾用來插下水果,卻又比不得牙簽的輕巧------兒子幾乎沒使用過。其實(shí),只有我自已最清楚,之所以買它,借著給兒子買的名義,滿足了自已的一個心愿而已。
三十多年前,我上著小學(xué)或初中。
那時,一般家庭都被農(nóng)活兒牢牢捆在那幾畝土地上,又種糧食作物又種經(jīng)濟(jì)作物,一年到頭莊稼地里幾乎都有活兒等著,全家大人孩子有事沒事都會在地里出現(xiàn),所以在外務(wù)工的人極少。只有家里男勞力多的,才能抽出來一個外出謀生。村里去過洛陽的人不多,能去趟縣城已算是長見識了,反正那時的我還沒去過縣城。
鄰居拴柱叔在洛陽火車站打工,因?yàn)樗麄冇械苄秩齻€。他偶爾回村,總會帶些讓人新奇的見聞。大家都圍著他,聽他講得津津有味,母親也會走過去,夾在人群里聽,之后便會問幾句關(guān)于我五舅的話,因?yàn)槲椅寰艘苍诼尻柣疖囌敬蚬ぃ业木司硕?,所以五舅去了洛陽。栓柱叔也認(rèn)識我五舅,據(jù)說他們做的事兒也一樣,都是在火車站扛包。
有一次,大概是栓柱叔回來,給他家的孩子帶了個飯叉,村里很多人看見了,都說稀奇又好玩,問起多少錢,說是四毛,于是很多人都給錢讓他下次幫著買。這個我當(dāng)時不知道,當(dāng)我知道時,栓柱叔已經(jīng)是下次回來了,帶了好幾個飯叉,到午飯時間,小伙伴們都端著碗在大門口,紛紛用飯叉吃著面條,亮晶晶的不銹鋼,那造型簡直太稀奇了,我不由心生羨慕,小聲問他們哪里買的,他們說,栓柱叔幫帶的,洛陽才有賣的,你媽沒給你買嗎?
我于是極不開心,終是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她說,覺得那叉子不適用就沒幫我買,不方便吃面條,也不方便吃粥,我聽了便愈加難過。然而母親一向喜歡我開心,實(shí)在勸不下我,于是她就帶著四毛錢出去了,過了好一會兒,卻還是空手而歸。記憶中,我似乎還哭了一場。母親一直安慰我,說已經(jīng)告訴栓柱叔了,讓他帶信給我五舅,讓五舅下次回來記得買個飯叉給我,要一模一樣的?;蛟S是這些安慰的話太遙遙無期,我又接著哽咽了很久。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過了很久。好像我后來都忘記這件事兒了,沒有飯叉子,日子也便這么過。有一天,母親從外婆家回來,帶回來兩個飯叉,她說,是五舅買給我的。我當(dāng)時才真正知道心花怒放是什么樣的。外婆也說,這東西做的真是稀奇好玩,她把在手里,饒有興趣的做吃飯狀,樂呵呵的說城里人真會造,真像農(nóng)具四股叉。母親說讓她留一下,她說不要了,你們家兩個孩子,一人一個正好。
當(dāng)村里的其他孩子們都棄掉了飯叉子,重新拿起筷子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日子,我都是用飯叉吃各種面條,吃各種粥,用它插粥里的紅薯,插各種水果,幾乎放棄了筷子和勺子。對這兩個寶貝,我無比愛惜,一直到我上高中時,我?guī)б粋€飯叉到學(xué)校使用,丟失,曾傷心一陣子。另一個陪我到上大學(xué)時,我又帶到學(xué)校,亦不明原因丟失,記不清了。
至此,我失去了兩個飯叉子。
然而關(guān)于飯叉子的記憶,童年的往事,就在心邊,不經(jīng)意間就會被記起,就如十年前,一邊逛著超市,一眼看見它,于是就買了兩個,雖然沒什么用處,或許買它是為了讓一個故事變得更完整吧。每次見到五舅,我還會提起這個故事,五舅總說,你記性真好,是啊,當(dāng)年他還沒找對像,如今已子孫滿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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