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原來是史家的大小姐，出身高貴，基因優(yōu)秀?？上]有生育兒子，只有一個女兒，也就是我的小姑，叫敏兒。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不會相信有這么個幸運兒。不要說婆婆，就是公公，最喜歡最心疼的，也就是這個敏兒。當(dāng)日我低頭跪地敬茶，婆婆很客氣的叫丫鬟把我扶起來。然后我聽到一個嬌俏地聲音：見過嫂子。抬頭看去，一個像花朵一樣輕巧，像泉水一樣清純的女孩子，對我微微欠了欠身。她手里拿著把團扇，行禮的時候很隨意的把團扇搭在膝頭，剎是好看。婆婆連忙把她摟過去：這是我的小女兒，叫敏兒。今日見過嫂嫂，以后姑嫂就更加和睦了。女孩兒很愜意的依偎著母親坐下，含笑看著我。她的身邊簇擁著一群面貌姣好，穿著精致的丫鬟，有的給小姐打扇，有的奉茶。敏兒眾星捧月，像小仙子似的坐在婆婆身邊。我呆呆的看著。我們同是四大家族，出身豪門，同樣綾羅綢緞，奴婢成群，為何，我從來不是眾星捧月的主角，為何，我的母親從未如此仔細的呵護我，為何，在她面前，我的鳳釵珠冠顯得如此粗俗？那日新婦見公婆，我無比狼狽。后來，過了很久很久，物事人非，我向阿鳳提起黛玉的母親如何金尊玉貴的時候，眼前浮現(xiàn)的還是那片光景。為此，我執(zhí)著的不同意刪減姑娘們的丫鬟人數(shù)。其實當(dāng)時我心里很明白，就是每人再添上10個20個丫鬟，現(xiàn)在的姑娘們也很難有她們的姑姑當(dāng)年的氣勢。小姐的金尊玉貴不在于丫鬟的多寡，銀子的多少，只有擁有疼愛呵護她們的父母，她們才是真正的千金。可惜，我沒有，迎春探春惜春也沒有。至于當(dāng)了貴妃娘娘的女兒，在她省親那日清楚的知道，她的親爹爹一點兒都不疼她。

我這一輩子，心里嫉妒的女人，也就是我的這個仙子般的小姑了。以至于以后見了她的女兒，我都無法釋懷。小姑生來命好，她的姑爺極有學(xué)問，是個探花郎。富貴子弟多多少，就是憑著探花這個靠自己實力拿來的榮耀，我的公公才答應(yīng)將掌上明珠下嫁。婆婆在小姑臨嫁前對她說，爹爹已經(jīng)見過如海那個孩子了，斯文有禮，才華橫溢，而且人品極好，出身世家。現(xiàn)在又做了官，那個職位的官員每年的冰敬炭敬就不少銀子，不愁沒錢花。最重要的一點是，林家父母去的早，小姑嫁過去沒有公婆。婆婆本來還不太情愿嫁出女兒的，不過一聽到?jīng)]有公婆，立即放了心，摟著乖乖肉兒哭了一通，陪上全副嫁妝，送小姑上了花轎。

小姑回門的時候，是挽著姑爺?shù)氖忠黄鸹貋淼模欢鋴苫ǖ纳磉呌辛艘粋€強壯的護花使者，婆婆一看馬上眉開眼笑，一手拉著女兒一手拉著女婿，嘴都何不攏。姑爺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眼神一直沒有離開嬌妻，看著小姑的時候眼角微微笑，包含著無限的寵溺。席間提出，沒過多久就要到姑蘇上任了，需攜家眷前往。婆婆舍不得女兒離開，欲多留幾日，小姑卻一心一意的看牢她的夫君，姑爺握著小姑的手，閑閑的說了一句，理應(yīng)讓夫人多留幾日，只是府中上下若無夫人主持，如何打點。。。婆婆連聲價說，去吧去吧，我老糊涂了。雖說辭行的時候依舊是乖乖肉兒的摟著哭，不過婆婆是高興的的。以后的幾年，小姑專寵專房，姑爺再沒有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一個萬千寵愛由父家轉(zhuǎn)到夫家的女人。我沒有她好命。如果我的父母能乖乖肉兒的叫我一回，我短20年命都愿意，如果我的夫君能溫柔的看我一眼，我再短20年命也愿意。后來，雖然小姑死的早，不過她活的值。
日，我終于盼到了我的夫君無比溫柔的聲音：二奶奶，為夫有一事相求。什么事，能令我的夫君鄭重其事的求我？我猜也猜到了八，九分。前陣子通房丫鬟阿周拿了一條深粉紅灑金的花帕子來找我，告訴我那是從政二爺那里瞧來的。我心里明白了。這種帕子通常只有粗使丫鬟才有，要是我的陪嫁貼身丫鬟用，準(zhǔn)被同輩的小姐妹們笑死了。我不動聲色的笑問，二爺如此慎重，定有什么喜事？那個假正經(jīng)把臉紅了紅，低聲說，二門外姓趙的奴才，有個花齡女兒叫趙彩蝶，甚合夫意。想把她要進屋里伺候。原來是個二門外的家生奴才。我說，把她叫進來，讓我看看吧。我的夫君為著納妾來求我，我心里并無甚么悲哀，只是對這個趙家的小奴才有點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女人，能抓住夫君的心？

一會兒，那個姓趙的女子來了。她穿著粉色花襖，翠色裙，腳上的鞋卻很破舊，應(yīng)該是她母親穿剩的。頭發(fā)烏亮，腰身窄的像水蛇，胸部豐滿，眉毛拔細，眼角里透著小家子氣的精明。眼睛很大，嘴唇很厚，有種說不出的粗糙。這樣的女人只是勝在年輕，什么都壓得住。她見了我，還是有些怯怯的低著頭，眼睛卻不停的向四周亂瞟。別說我，就是我的丫鬟也都比她有體統(tǒng)。我揮手讓她去了，吩咐嬤嬤給她教規(guī)矩，專心伺候政二爺吧。

我對我的夫君很失望。我以前只是以為自己不夠飄逸脫俗，不能寫詩做賦，所以籠絡(luò)不到夫君的心?，F(xiàn)在我終于知道了我夫君的品味：他只要個豐乳肥臀屁滾腰細的女人，一個能把他捧的像救世主一樣的女人。我笑。從此我一切看開。既然婚姻我不能選擇，但是至少我還能選擇自己生活的心態(tài)。

后來，我懷孕了。我撫摩著自己日漸隆起的肚子，突然覺得自己很幸福。我要做母親了。因為我的懷孕，我在家庭的地位也有了提高，婆婆看著我咪咪笑，讓廚房做精美小菜，還一疊聲：從我的月錢里扣。婆婆拉著我的手，親熱的說，以前看我是新媳婦，沒有把管家的事宜交給我，等小寶寶出生以后，她就等著做祖母，要我做這個管家奶奶了。我心里高興的緊。

終于，我在正月初一生了個女兒?？粗畠悍凵男∧?，我覺得無比欣慰。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身小棉襖，我滿意極了。婆婆也很喜歡這個長孫女，她說，丫頭是在正月初一生的，以后一定無比顯貴，我笑。這是我的寶貝，我不能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我沉浸在得女的幸福中。此間我還辦了些事，譬如把那兩個通房丫頭封為姨娘。這是每個少奶奶婚后必做的事，只有這樣才能顯出自己賢惠。大家庭人多口雜，我可沒心思理會些‘政二奶奶不容小，吃醋’之類的流言蜚語。為此婆婆頗贊賞我，說我識大體知分寸。‘我們這樣的人家，是不能不封姨娘的，’婆婆喝口茶，教導(dǎo)我：“一來，收了男人家的心。二來，堵了那起小人的嘴。不過，屋里的事，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最好的辦法是把那起不懂規(guī)矩的掃到角落里陰干。這個敏兒出嫁前我也和她囑咐過，以后你自然會明白”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姓趙的女人鬧了一場，我還真體會不到婆婆這番話的精髓。一日，我的貼身大丫頭金釵 (后來許給二管家周瑞)跑進來對我跪下了，哭著要我給她做主，否則她抹脖子去。我把她喝起來，真是小孩子沒見過市面，什么事就慌的這樣。這孩子當(dāng)年還小，后來她跟著我混了幾年，經(jīng)了些大事，才練的鎮(zhèn)靜成熟了，這且是后話。金釵哭著說，趙姨奶奶要我們玫瑰花露做的胭脂膏，我說這個是單單給我們奶奶準(zhǔn)備的，臉上就捱了她一巴掌，說奶奶生了個小姐，要是她以后生個爺，保不定誰比誰有福氣呢。我聽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其他什么我都能忍受，母親的天性讓我不能讓任何人輕視我的女兒。我一把抓起金釵，罵道，你是做什么吃的，讓她這樣猖狂還了得。你一點口齒手爪也沒有，跟著我何用！難道要我親自動手不成？叫上銀釵，玉釵，紅翡，綠翠和你一起去！二爺那里我來擺平。還有，什么趙姨奶奶，她是你哪門子奶奶？金釵得了旨意，兩眼放光，其他的丫鬟一聽馬上活躍起來，就是那些沒有叫到名字的丫鬟也乘亂一起向西廂房奔過去。不久，趙姨娘撕發(fā)丟鞋的跑過來，讓我管管我的丫鬟們。我輕笑，要我顧及自己的賢惠名聲就讓你騎在頭上，你也忒暈頭了。我慢條斯理的說，我哪里會管事，不如一起到太太那里去，讓她管管吧。趙姨娘不敢，被丫鬟押著去。婆婆當(dāng)著大家的面對我說，這樣的女人二奶奶早該管管，該攆出去的就攆出去，再買好的進來。趙姨娘磕頭如搗蒜。到了晚上政二爺回來，這個趙姨娘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訴，說我的丫鬟們?nèi)绾纹圬撍?，打了她。我冷眼在邊上看著，心里冷笑。這個愚蠢的女人一點也不懂自己的男人。你的政二爺是出了名的正經(jīng)人，豈會為了一個姨娘出頭，這樣被老爺太太教訓(xùn)起來，如何還有臉面混。我不作聲響，只是看著趙姨娘拉扯著二爺?shù)男渥?，眼淚鼻涕一起往他衣服上蹭。終于二爺甩開了她，呵斥到：二奶奶還坐在那里，你真是沒有規(guī)矩，還不快點回屋去！趙姨娘灰頭土臉的走了出去。我此時緩緩開口，二爺回來辛苦了。今天的事兒，我已經(jīng)說過趙姨娘，要她顧著自己的身份體統(tǒng)才是。丫鬟們有什么不妥之處，她就該來回我，如何自己和丫鬟們動手動腳的，要是這事兒傳出去，我們家還要這個臉面不要。

打蛇打七寸，政二爺?shù)钠叽缭谀膬何液芮宄?，因此輕易堵了他的嘴。

掃到角落陰干’的方法，我想指的就是讓眾人鄙視她。一個遭到眾人不間斷循環(huán)鄙視的女人是非常可憐的，她沒有任何朋友，沒有人和她聊天，吃飯。政二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常常抓著政二爺訴苦，嘮叨。男人最怕女人嘮叨，因此二爺對她的心也慢慢冷了下來，來我屋里的次數(shù)倒是多了?？蓱z的阿趙。只要她聽話，我也不為難她。因為我不太喜歡為難女人，雖然事情逼得我每次都不得不為難女人，因為我無法為難男人。

身子恢復(fù)以后，我接手了管家的任務(wù)。不過我并不能讓婆婆滿意，婆婆說我在這方面沒有天賦，譬如心太實，太厚道，不精明。大戶人家的閨女是不能太精明的，太精明就顯得小家子氣。況且我一看到帳簿就頭暈，一看到算盤就發(fā)怵。那種理科的東西我有點搞不來。我們家的大奶奶呢，身子一直不好，病病懨懨的，大概是被她的赦大爺氣病的。我過去和她說過幾回話，勸她凡事想開。她說，二爺是君子人，二奶奶不用擔(dān)心，只是我們的大爺實在混帳，我氣啊。過了半年，她就西去了，赦大爺在她出殯那日也只是走個過場，并不傷心。婆婆和我商量著該給她續(xù)弦。說既然是續(xù)弦，家世倒不用好，只是要找心寬些的女子，免得又得氣死。后來娶的那個，是個小家小戶的長女，在娘家就克扣著銀子。婆婆就是看重她愛錢，才娶她進門的。一個人不能無欲無求。如果一個女人真心為夫君奉獻，那是一定要講求夫唱婦隨的回報的，如果得不到，她必不會寬心。只有有所圖的女子，才懂得用自己擁有的換自己沒有的，用自己不要的換自己想要的，銀貨兩訖，才會相安無事。果然，新媳婦心寬的不得了，只要吞點家用，她們家赦大爺就算是當(dāng)著她的面玩3P她也不管。從表面上來看，大房那邊總算是太平了。
我在元春兒的教育問題上費了很大心思。父母們都有一樣的毛病，自己沒有的，希望孩子都擁有，我也不例外。我不大教導(dǎo)元春針敝女紅，倒是一直請西席教她寫詩做賦，通讀文章。元春兒很聰敏好學(xué)，長得也漂亮，又是腹有詩書氣自華，都趕上她的姑姑了。我們家二爺看著小女說，元春兒小小年紀(jì)就如此有才氣，將來一定要攀龍附鳳，給家族做點貢獻，這樣才能對得起祖上恩德，。。。呸，你直接說你想攀個有權(quán)有勢的親戚就直說嘛，扯到祖宗干嗎，虛偽。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元春兒也是應(yīng)該找個有身份有體統(tǒng)的人家，要是落到了那些貧寒子弟一舉中榜，而祖上都是農(nóng)民的暴發(fā)戶家里，也是斷斷使不得的。我當(dāng)時很天真的替元春兒打算著親事，也要說一個溫柔體貼，才華橫溢的姑爺才行。后來，。。。后來，。。。一道圣旨降下，她爹喜，我悲。說道元春的教育，我現(xiàn)在的心情還很矛盾。若不是因為元春兒的文采，也不會成為鳳藻宮的賢妃女主。若是當(dāng)年元春兒平平庸庸，或許不會被報入宮中成為待選的秀女。我這個為娘的聽著女兒哭訴，當(dāng)年送我去那個見不得人的去處，我心里疼的緊。元春兒從小守規(guī)矩，若不是被逼的狠了，斷斷不會說那種大逆不道的話。女兒，你在宮里受了多少的苦？只是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心滿意足的過著少奶奶的日子。

上蒼還是眷顧我的。我又懷孕了，這次是個兒子，正房出的兒子。盍府上下興奮了好幾天，捧的如珠似寶，公公給孩子起名叫賈珠。珠兒繼承了我的性格，溫和有禮，溫文爾雅，而且他喜愛讀書。從此我身邊一兒一女，猶如金童玉女一般。婆婆雖然并不十分滿意我的管家和理財能力，但是對我大致還是喜歡的。我平時幫著婆婆發(fā)令牌查帳簿，看著婆婆的臉色發(fā)號施令。閑時，我終于坐上了婆婆的麻將桌，成為她的麻將搭子之一。剛開始我很高興能搓麻將了，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婆婆是看準(zhǔn)我不會算牌，常輸錢，才讓我坐上這個位置的。哎，算了，笨有笨的好處。

還算逍遙的日子沒過多久，公公就病倒了。婆婆和眾媳婦們?nèi)找顾藕?，但是公公的病還是一天比一天重了下去。我看著是該準(zhǔn)備的時候了。這個時候婆婆一步也不離開床頭，所有諸事都靠我去張羅。棺材是外頭準(zhǔn)備好的，上好的楠木。壽衣壽鞋等等都依著老爺?shù)纳砹慷ㄗ隽恕Ｓ致?lián)絡(luò)了廟里的老方丈，定了個77四十九天的水陸道場。另有人客吊唁往來，管茶管飯管登記管禮金，這些都要事先安排和培訓(xùn)丫鬟婆子們。還有趕著定制盍府上下每個人的孝衣，白色釵環(huán)等等800樣事情。公公去了以后，我這里忙的像打仗。婆婆一洗往時的精明能干，傷心得諸事不管，人馬上憔悴下來，眼神愣愣的，清醒些的時候就哭。公婆的感情很好，我們以后都不敢提到公公，一提到婆婆就哭。很多年以后，那個張道士一說道國公爺，婆婆的眼淚又被招出來。

公公死了以后，我的位置有了提升。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婆婆從太太成了老太太，我和夫君則被稱為老爺，太太。在眾人眼里我們依舊是一對模范夫妻，我是個封建社會的典型闊太太，賢惠，淑良，討婆婆歡心，又不吃姨娘的醋，獲得丈夫的尊敬，但是也不討丈夫的愛。日子一天天的過，我只能依靠頌?zāi)罘鸾?jīng)來填補自己空虛的心靈，沒有愛的滋潤，我的心老的很快。我的丈夫不是不來我的房間，只是在房內(nèi)我們沒有體己話好說，他在我枕邊打鼾睡去，我有滿心的話，無人傾吐。我的期望都寄托在一雙兒女身上，指望他們以后一個幸福美滿，一個成家立業(yè)，我也就心安了。

這期間我還辦了一件大事。我的娘家兄弟有個出挑的女兒，小名阿鳳。這個阿鳳真是人中龍鳳，從小就有殺罰決斷，天生就是管家的才能。今年才13歲，一本帳簿一翻，來龍去脈馬上清楚，家里少了東西，她堅決不主張懷柔政策，馬上提出逼供奴婢的方案，把事情查個一清二楚。在家里也孝順長輩，會得看眉高眼低，見到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哎呦呦，我們王家的女人都是慈眉順目，什么時候出了這個女將？一定是基因突變所致。我很喜歡這個娘家侄女，把她帶來做客，給老太太瞧。阿鳳厲害哦，沒兩句話就把老太太哄的哈哈大笑，喜歡得要把她聘了來，做孫子媳婦。大房里以前的一個姨娘生了個兒子，叫璉兒。這個孩子好生出息的，雖說讀書上不太上心，但是卻還機靈，大房也就指望他能挑大梁。我們這樣的人家是不用認真讀書的，像老爺，他都讀個啥，還不是捐個什么官做。那個大老爺更好，連錢都不用花，直接世襲了爵位。所以，在官場上不是看你學(xué)問多好，而是看你混的混不得開。璉小子還小，不過看他的機靈樣，一定不差。此后，我的娘家侄女和賈家也訂了親，我一心一意盼這個侄女過門，好替我分擔(dān)家事。正如老太太所說，我沒有理家的這個天賦，每每一件事做好，就身心俱疲。

還有珠兒，老爺定下了親，是個李家的小姐。李家是書香門第，雖不是大富大貴，也是有知識有涵養(yǎng)的人家。李家姑娘是個小家碧玉，性格溫柔沉靜，我很滿意。珠兒個性有點軟弱，而且喜歡讀書，正該娶那樣的姑娘。

過了幾年，老太太的兩個孫子媳婦都進門了，珠兒媳婦乖巧文靜，璉兒媳婦風(fēng)趣熱鬧。我知道，璉兒媳婦占了上風(fēng)。老太太自從老太爺去了之后，一直落寞，現(xiàn)在有個熱鬧有趣的媳婦討她歡喜，一家人坐在一處說笑，她的內(nèi)心被其樂融融的家庭生活充滿，暫時忘了那些傷心事。人都有保護自己的本能，當(dāng)一件傷心事對自己身心造成很大傷害的時候，當(dāng)事人往往本能的選擇把它忘記，用其他的事來填補這件事在心中的空白。因此老太太每日和阿鳳說笑，和兒媳婦孫子媳婦們斗牌，和孫女元春兒說說閑話，日子也過得十分快樂。

 

一男一女我心滿意足，不過老天又賜給我令一個禮物：一個粉雕玉琢的寶貝兒子，寶玉。不，我不并不象大家想象的那樣愛寶玉。這個孩子并不是屬于我的－他一出生就討老太太喜愛，老太太幾乎是把他奪過去的，從此后人人捧的玉兒像鳳凰似的。以后呢，他就圍著他的林妹妹轉(zhuǎn)，林妹妹喜他則喜，林妹妹悲他就不知道是跳樓好還是抹脖子好。至于他出生的那段佳話，什么玉是從娘胎里帶來的，那是謠傳。那玉是個賴頭和尚給的，不過我們家老太太愛扎面子，下人也會得討好，所以一時間就把玉兒吹捧起來，創(chuàng)造出‘口含寶玉出生’的效果。其實，在珠兒走之前，我心里還不是那么掛念玉兒的。畢竟珠兒像我，和我親，雖然珠兒沒有玉兒那么俊秀聰慧飄逸，但是我要個神仙一樣的兒子做什么呢？玉兒無疑是優(yōu)秀的，但是他并不屬于我，我連給他納個妾，都要偷偷摸摸的。他的幼年被老太太占有，青年被林妹妹占有，我這個親娘，只能得到他的祖母和表妹分配剩下的時光。對我而言，玉兒只是我失去珠兒以后的唯一的靠山。

生了玉兒之后，‘那邊’阿趙也終于有了動靜。阿趙生了個漂亮的女兒，不過她好似心里失望。對姨娘來說，女兒有什么用呢？要兒子才行。姨娘就是姨娘，她就是生10個兒子也未必能有多大地位。為了讓她明白這點，我讓她留住了她的小兒子，環(huán)兒。結(jié)果不僅她的地位沒有提高，連環(huán)兒都被大觀園里邊緣化。不過，她的女兒我抱走了，這個女孩兒很討人喜歡，趙姨娘一抱她就哭，我接手抱呢，她看著我就笑了。據(jù)說嬰兒有分辨美丑的本能，看著穿紅衣的姐姐就會笑。因此我心里很是舒坦。
后來，我的災(zāi)難開始了。我的寶貝女兒被選到宮里去了，剛?cè)雽m時品階低下，皇上的面是不是能見到還說不得，父母的面是肯定見不到了。我哭的天昏地暗。在送元春兒走地時候，宮里的嬤嬤公公們都在，我不敢哭，要裝出承蒙皇恩歡天喜地的樣子。這時我才知道，一個女人最痛苦的不是悲悲切切痛哭流涕，而是想哭還要笑，我掐著手心，硬生生把眼淚逼回去。元春兒走了，她以后要一心一意的投入到后宮的戰(zhàn)斗中去，我這個為娘的不能讓她分神想著我的眼淚，也不能當(dāng)著宮里的嬤嬤公公們的面，給元春兒為難。所以我笑，燦爛的笑。為了女兒我什么都可以，把哭變做笑也可以。后來探春兒遠嫁，趙姨娘沒有哭，我哭了。探春兒是乖巧的女兒，總想著討我的歡喜，也一直要做我感情上的親女兒。她臨嫁前我掉眼淚，她會得欣慰。

第二場災(zāi)難我不想提。我在前面說過，人都有保護自己得本能，如果某件事情讓自己傷心傷肝傷肺，那他會選擇徹底的忘記。珠兒死后我暈了過去，醒來以后周圍的人都故意的不提珠爺，我也絕口不提珠兒，甚至我也不太著意珠兒媳婦的遺腹子，看到小孫子我就想起我的珠兒。10年以后，有一日老爺打?qū)氂翊虻暮萘耍沂Э谡f出，你要是替珠兒死了，就是老爺打死一百個，我也不管了。眾人都道我是心疼極了胡說的，其實我心里知道，我說得是真心話。那日護住玉兒，玉兒躺著動彈不得，我心里突然記起的都是珠兒最后昏在床上的光景，因此我恨不得拿玉兒代替了珠兒。。。當(dāng)然，這些都是為娘自私的想頭，這些想法對玉兒來說并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