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春夜喜雨》賞析
陳才智
(轉(zhuǎn)自中國文學網(wǎng))
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杜甫詩集中有五十多首寫雨的詩篇，以《喜雨》為題的，共四首，以這一首最為知名。
這首詩作于上元二年（761）春天，杜甫這時已經(jīng)在成都草堂居住了兩年。從上年的冬天到這年的二月間，成都一帶發(fā)生了旱災。經(jīng)歷過冬天的人，最懂得春天的溫暖；經(jīng)歷過旱災的人，最懂得雨的可貴。所以當春雨來臨之際，杜甫欣喜非常，以久旱逢甘霖的心情，在詩中描繪了春夜雨景，謳歌了春雨滋潤萬物之功。
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
多好的雨水啊，它似乎知道季節(jié)的來臨，當春天萬物萌生之際便應時而發(fā)生?！昂谩弊纸y(tǒng)攝全篇。俗話說：“春雨貴如油”，當萬物需要滋潤時，它便來了，故謂“知時節(jié)”，也自然是“好雨”。詩人采用擬人化的寫法，將春雨寫得有情有知，善解人意，喜悅之情形于筆端。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它隨著微風悄悄地在夜間飄落，柔情地滋潤萬物，細微得聽不到一點響聲。這兩句用擬人化手法，在無聲之處，將雨的連綿滋潤之態(tài)寫得十分傳神，把雨好、人喜寫得含蓄而又生動。詩句不用“灑”或“落”，而用“潛”字，十分恰切形象，準確傳遞了那種不知不覺的情境。清代仇兆鰲《杜詩詳注》評價說：“雨驟風狂，亦足損物。曰潛曰細，寫得脈脈綿綿，于造化發(fā)生之機，最為密切?！?div style="height:15px;">
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明。
看那四方郊野黑云密布，只有江中船上的漁火閃爍著一點光明。詩人又以開闊的夜景去描繪那聽不見的細密春雨。前一句以烏云說明天陰雨長，正好滿足了自然萬物的需求。后一句與前一句形成對比，在無邊的暗夜中跳出亮色調(diào)，色彩鮮明，富有畫意。同時見出春天的雨勢，雖然黑云密布，但并沒有風雨飄搖之勢，，所以船上人才會那般平和。“野徑”，鄉(xiāng)間小路，這里泛指四方郊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等到天亮后，去看那被雨水滋潤的紅花叢，經(jīng)雨而濕重的鮮花定會開滿錦官城。這一聯(lián)由雨夜想象天晴，花兒飽含雨水的感覺，如在目前，花枝經(jīng)受不起花朵份量的情狀，也呈現(xiàn)出來。說明這雨整整下了一夜，已經(jīng)下透了。詩人的想象，極大地拓展了詩的情感與思維空間，使得詩意更深一層，喜悅之情也不言自明。“紅濕”，雨后的花叢，紅潤一片。“花重”，花朵經(jīng)雨而濕重，一說色澤濃艷。明代譚元春在《唐詩歸》評價：“'紅濕’字已妙于說雨矣。'重’字尤妙，不濕不重?！薄板\官城”。即成都。
平常之景最為難寫，能寫難狀之景如在目前，且如此真切入微，令人如臨其境，只有大詩人能夠做到。這是一首五律。前兩聯(lián)用流水對，把春雨的神韻一氣寫下，末聯(lián)寫一種驟然回首的驚喜，格律嚴謹而渾然一體。詩人是按先“傾耳聽雨”、再“舉首望雨”、后“閉目想象”的過程和角度，去表現(xiàn)春夜好雨的。詩從聽覺寫至視覺，乃至心理感覺，從當夜想到清晨，結(jié)構嚴謹，描寫細膩；語言錘煉精工；巧妙地運用了擬人、對比等具有較強表現(xiàn)力的藝術手法。詩中句句繪景，句句寫情，不用喜悅歡愉之類詞匯，卻處處透露出喜悅的氣息、明快的情調(diào)?！跺伤鑵R評》引紀昀語：“此是名篇，通體精妙，后半尤有神?！?div style="height:15px;">
在擇韻上，詩人以韻就情，他選擇的“庚”韻，是后鼻韻母，其發(fā)音過程較長，客觀上拖慢了整首詩涵詠的時間和語調(diào)，這恰恰宜于表達詩中喜悅而不沖動、醇厚而不奔放的綿長細膩的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