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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水戰(zhàn)敗,回到酸棗,曹操見到的是一幅本不應該出現(xiàn)在軍營戰(zhàn)陣之中的歌舞升平的歡樂景象,心中憤懣。
與他同樣憤憤不平的只有張邈,自始至終,張邈都堅定地站在他身邊:曹操初次舉勤王大旗散財舉兵,是在他為太守的陳留郡內(nèi);曹操孤注一擲,進兵討卓,張邈分兵與他;曹操戰(zhàn)敗,袁紹等人不可一世,又是張邈挺身而出責罵袁紹,義正辭嚴。
袁紹,曹操,張邈,三人本是多年的好友,但當袁紹成為數(shù)十萬大軍的盟主之時,他已經(jīng)不能再平等以待對兒時的玩伴。曾經(jīng)一起笑傲京城的游俠少年,終究要在狼煙滾滾的亂世中分道揚鑣。
張邈的指責讓袁紹大怒。他找到曹操,想要讓曹操殺掉張邈。對于曾經(jīng)一起翻過墻、一起罪過酒的好友,他多少還是有些不舍。
曹操明白,這是一次試探。然而袁紹舉義兵以來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讓他逐漸看清楚了這個人,曹操干脆利落地拒絕了他。
張邈與曹操走得更近了,他們與袁紹之間,卻開始出現(xiàn)了裂痕。[1]
同時出現(xiàn)裂痕的,還有聯(lián)軍內(nèi)部。隨時時日的遷延,裂痕越來越大,越來越多,最終導致了聯(lián)軍的全面破裂。人口密集的中原大地上,各路諸侯開始與彼此、與黃巾軍混戰(zhàn),千里無雞鳴。
第一道裂痕,就是從酸棗開始的。期初,聯(lián)軍是為了同一個目的聚在在一起的,但董卓兵強,各路軍馬都不愿意自己以卵碰石,自斷雙臂。勁頭既過,前仇舊怨便開始悄悄翻騰。相持日久,各路軍馬愈發(fā)擔心仇家會趁自己兵力盡在于此的時候合縱連橫,一舉殲滅,尋思得更多的只是自保與吞滅對方。
曹操雖然初歷戰(zhàn)陣,但好歹已經(jīng)在官場混過幾年,尤其是當年因將蹇碩的叔父蹇圖依律杖殺,卻被明升暗降到頓丘縣做一縣令,遠離京城之后,遇事就多了幾個心眼,凡事總要考慮周全。為了避免觸動諸侯的敏感的神經(jīng),曹操小心翼翼地遠離前線,與夏侯惇前往揚州一代招募兵馬,重建軍隊。
這一次,曹操得到了揚州刺史陳溫和丹楊太守周昕的資助,得到了士兵四千余人。雖然返回的路上跑了一些,最終好歹留下來一千多人馬。
曹操心知這么一點兵力無濟于事,只不過是有了一丁點自保的資本,也不再急著進軍。[2]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兗州刺史劉岱,他殺掉了下屬的東郡太守橋瑁,讓手下王肱擔任。[3]
緊接著,袁紹的大陰謀也浮出水面。
強盛的軍力沒有讓袁紹明白自己身上擔負的匡扶天下的責任都多重,而輕松被推為聯(lián)軍盟主的經(jīng)歷卻使他忽然發(fā)現(xiàn)名望與權力的好處。四世三公的家庭背景,飛鷹走狗的少年生活,又使他驕橫跋扈,目空一切。他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提議——立幽州牧劉虞為帝。
劉虞是皇室宗親,一向仁厚,頗得人心。幽州胡漢雜居,而戎狄又往往作亂,朝廷委派劉虞前去,竟能不戰(zhàn)而定。劉虞聲望隆盛,董卓主政,便任命他為太尉,并封侯。即使是董卓西遷天子之時,也意圖召劉虞為太傅以輔佐自己。只是戰(zhàn)亂已生,詔書竟未到達。不過董卓亂政,劉虞卻并未興兵討伐。這樣的一個德行仁厚的老好人,是最容易被陰謀家所控制利用的。[4]
袁紹舉著討伐董卓的大旗,卻不知不覺中步了董卓的后塵。雖然重新?lián)砹⒁粋€皇帝便能夠與董卓分庭抗禮,使小皇帝的價值削減不少。但袁紹想要的不僅僅是這些。在朝中,他有人脈;在民間,他有人望:這是他獨一無二的資本。如果再加上擁立大功,那么他便會是袁家的第五代三公。借助天子名義,他能夠迅速聚集起一支更強大的力量,挾此威勢,天下立定。何況天下放亂,漢室衰微,他隱隱覺著“黃天”的讖言似乎是要應在他的身上。
袁紹先與韓馥謀劃此時,得到韓馥的支持之后,又找到曹操,希望具有雄才大略的曹操能夠加入己方。
曹操愈發(fā)惱火,他萬萬沒想到本來希望一起縱馬逍遙、行俠仗義的好友竟然搖身一變,成為一大軍閥。
曹操毫不客氣地指出了袁紹計策中的危險,“幼主并無過錯,民心仍在向著他。如果更立劉虞為帝,國有二主,百姓會歸心于誰?只會讓天下更加混亂!”最后,曹操冷冰冰以一句“你們北面稱臣去吧,我自己向西討伐董卓迎回天子”回絕了袁紹。
曹操的拒絕換來的是袁紹的討好。一次宴會上,袁紹拿著他得到的一方玉印遞給曹操,曹操視若不見。袁紹只好用玉印敲曹操的胳膊,曹操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無非是意圖以高官厚祿收買自己。曹操大笑,從此愈發(fā)看不起袁紹——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對于自己此時的志向,曹操很清楚——討逆安國,拜將封侯。
袁紹的轉變,也讓他警惕不已,權利所滋生的欲望會生生將人吞沒,董卓如是,袁紹亦如是。曹操呢?他謹慎百倍地守護著。
袁紹、韓馥到底還是派出了使者,迎立劉虞。同時,二人又分別修書與袁術,希望得到他的支持。然而此時的袁術已經(jīng)暗藏不臣之心,準備自立為帝,幼主對他來說是最有利的形勢,就以天下大義拒絕了他們。[5]
另一方面,劉虞也始終不肯答應,反而指責使者大逆不道。[6]
袁紹無奈,只好另出計策,勸說劉虞領尚書事,成為實際上的政府首腦。只要在追逐權利的道路上跨出第一步,袁紹就不怕劉虞不跨出第二步。但劉虞再次拒絕了他。[7]
雖然如此,劉虞卻沒有和袁紹等人徹底決裂,反而仍然連和。劉虞寄希望于袁紹,希望他能率領聯(lián)軍迎回天子。那些國外羌胡進貢給天子的寶物,他想盡辦法送到行在,雖然絕大多數(shù)最終并不能夠到達天子手中,但這是他作為一名臣子、一名宗親的本分。
多年戰(zhàn)亂,長安也已經(jīng)殘破不堪,毫無曾經(jīng)的皇都氣象。小皇帝又生活在董卓的陰影之下,異域他鄉(xiāng),雖然仍然是屬于自己的國土,但天子還是希望能夠回到洛陽,做一個體面有尊嚴的皇帝,哪怕是有那么一點點的自在也可以。
劉虞和陶謙偶爾的進獻使這個聰慧的孩子知道在函谷關以東還有臣子掛念著自己的安危,作為宗親的劉虞更是讓他有一些親情的溫暖,這讓他燃起了一些希望,愈發(fā)渴望自由。
于是,小皇帝派出一直跟隨在身邊的侍中劉和,讓他假裝向東投奔董卓,實際上悄悄地向東南方向,經(jīng)過崇山峻嶺中的武關,然后北上,去拜見父親劉虞,請他派兵來營救自己。
劉和成功地過了武關,到達南陽郡。見到袁術,他立即向袁術陳述了天子的意向。袁術留下劉和,讓他給劉虞寫信派兵前來,并允諾等到幽州兵馬到來,就立即也派兵西出武關迎接天子。劉和大喜過望。書信很快送到了劉虞手上。公孫瓚知道袁術有異志,反對出兵,勸說劉虞,劉虞不聽。
而公孫瓚本就是一個嫉賢妒能、反復無常的小人,劉虞初到幽州,公孫瓚擔心他安撫羌胡建立功勞,竟半路截殺了前來胡人使者。好在劉虞仁厚之名在外,胡人無比信任,斷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偷偷地再次派出使者,最終簽訂合約。[8]此時,公孫瓚制止劉虞不成,又擔心袁術聞知自己阻攔怨恨自己,竟然派遣堂弟公孫越率領一千人馬去投奔袁術以結好,暗地里更是鼓惑袁術捉拿劉和、吞并劉虞所派兵馬。由此,公孫瓚與劉虞的嫌隙更大了。
在此之前,孫堅駐守陽城抵御董卓,袁紹卻派周昂奪取了陽城,與自己的堂弟袁術公開決裂。等到公孫越前來,袁術立即派遣公孫越與孫堅一起攻擊周昂。城沒有攻下,公孫越卻被流矢擊中身亡。公孫瓚得到消息,大怒不已,怪罪于袁紹,且公孫瓚圖謀冀州已久,于是,出兵磐河。
大概同時,劉和從袁術那里北逃,卻又被袁紹截留了下來。畢竟,此時,朝廷與中央音信難通,誰掌握了劉和,誰就擁有了天子旨意,誰就是一定意義上的正義之師。
面對袁術和公孫瓚的夾擊,袁紹竟出昏招,將自己的渤海太守官印送給公孫瓚的另一個堂弟公孫范,使公孫范返回渤???,想要結公孫瓚為后援。公孫范卻很干脆地帶領渤海兵幫助公孫瓚。公孫瓚、公孫范合兵擊破由青州、徐州來犯的黃巾軍,又乘勝舉兵南下。[9]袁紹大怒,親自率兵征討,又趁機脅迫韓馥讓冀州與己[10],與公孫瓚在界橋大戰(zhàn)。[11]
中原混戰(zhàn)愈演愈烈,曹操置身之外,僅有一千兵馬的他,隨時都可能遭遇不虞。
眼看越來越多的勢力被卷入,迎救天子的大事被拋諸腦后,董卓順利地撤回長安,曹操終于明白他們原來個個都心懷不軌,所謂國與天下與百姓,都沒有他們的一己恩怨、一己私利重要。
如此亂局,諸侯自然是指望不上了。那,如何迎回天子、平定四方、安撫黎民?
思來想去,曹操發(fā)現(xiàn)最可行的路只有一條——成為軍閥,以戰(zhàn)止戰(zhàn),統(tǒng)一山東,而后西向,擊潰董卓,迎回天子。
首先要做的,是壯大自己的勢力。恰巧此時,一大波士兵送上門來。
[1]《三國志卷七·魏書七》:張邈字孟卓,東平壽張人也。少以俠聞,振窮救急,傾家無愛,士多歸之。太祖、袁紹皆與邈友。辟公府,以高第拜騎都尉,遷陳留太守。董卓之亂,太祖與邈首舉義兵。汴水之戰(zhàn),邈遣衛(wèi)茲將兵隨太祖。袁紹既為盟主,有驕矜色,邈正議責紹。紹使太祖殺邈,太祖不聽,責紹曰:"孟卓,親友也,是非當容之。今天下未定,不宜自相危也。"邈知之,益德太祖。太祖之征陶謙,敕家曰;"我若不還,往依孟卓。"后還,見邈,垂泣相對。其親如此。
[2]《三國志卷一·魏書一》:太祖兵少,乃與夏侯惇等詣?chuàng)P州募兵,刺史陳溫、丹楊太守周昕與兵四千馀人。還到龍亢,士卒多叛。至铚、建平,復收兵得千馀人,進屯河內(nèi)。
[3]《三國志卷一·魏書一》:劉岱與橋瑁相惡,岱殺瑁,以王肱領東郡太守。
[4]《三國志卷八·魏書八》:朝議以宗正東海劉伯安既有德義,昔為幽州刺史,恩信流著,戎狄附之,若使鎮(zhèn)撫,可不勞眾而定,乃以劉虞為幽州牧。……虞以功即拜太尉,封襄賁侯。會董卓至洛陽,遷虞大司馬,瓚奮武將軍,封薊侯。關東義兵起,卓遂劫帝西遷,征虞為太傅,道路隔塞,信命不得至。
[5]《三國志卷八·魏書八》注引《吳書》曰:馥以書與袁術,云帝非孝靈子,欲依絳、灌誅廢少主,迎立代王故事;稱虞功德治行,華夏少二,當今公室枝屬,皆莫能及。又云:"昔光武去定王五世,以大司馬領河北,耿弇、馮異勸即尊號,卒代更始。今劉公自恭王枝別,其數(shù)亦五,以大司馬領幽州牧,此其與光武同。"是時有四星會于箕尾,馥稱讖云神人將在燕分。又言濟陰男子王定得玉印,文曰"虞為天子"。又見兩日出于代郡,謂虞當代立。紹又別書報術。是時術陰有不臣之心,不利國家有長主,外讬公義以答拒之。紹亦使人私報虞,虞以國有正統(tǒng),非人臣所宜言,固辭不許;乃欲圖奔匈奴以自絕,紹等乃止。虞于是奉職修貢,愈益恭肅;諸外國羌、胡有所貢獻,道路不通,皆為傳送,致之京師。
[6]《三國志卷八·魏書八》注引《九州春秋》曰:紹、馥使赍議詣虞,使即尊號。虞厲聲呵岐曰:“卿敢出此言乎!忠孝之道,既不能濟。孤受國恩,天下擾亂,未能竭命以除國恥,望諸州郡烈義之士戮力西面,援迎幼主,而乃妄造逆謀,欲涂污忠臣邪!”
[7]《三國志卷八·魏書八》:袁紹、韓馥議,以為少帝制于奸臣,天下無所歸心。虞,宗室知名,民之望也,遂推虞為帝。遣使詣虞,虞終不肯受。紹等復勸虞領尚書事,承制封拜,虞又不聽,然猶與紹等連和。
[8]《三國志卷八·魏書八》:虞到,遣使至胡中,告以利害,責使送純首。丘力居等聞虞至,喜,各遣譯自歸。瓚害虞有功,乃陰使人徼殺胡使。胡知其情,間行詣虞。虞上罷諸屯兵,但留瓚將步騎萬人屯右北平。純乃棄妻子,逃入鮮卑,為其客王政所殺,送首詣虞。封政為列侯。
[9]《三國志卷八·魏書八·》:虞子和為侍中,在長安。天子思東歸,使和偽逃卓,潛出武關詣虞,令將兵來迎。和道經(jīng)袁術,為說天子意。術利虞為援,留和不遣,許兵至俱西,令和為書與虞。虞得和書,乃遣數(shù)千騎詣和。瓚知術有異志,不欲遣兵,止虞,虞不可。瓚懼術聞而怨之,亦遣其從弟越將千騎詣術以自結,而陰教術執(zhí)和,奪其兵。由是虞、瓚益有隙。和逃術來北,復為紹所留。是時,術遣孫堅屯陽城拒卓,紹使周昂奪其處。術遣越與堅攻昂,不勝,越為流矢所中死。瓚怒曰:"余弟死,禍起于紹。"遂出軍屯盤河,將以報紹。紹懼,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綬授瓚從弟范,遣之郡,欲以結援。范遂以勃海兵助瓚,破青、徐黃巾,兵益盛;進軍界橋。以嚴綱為冀州,田楷為青州,單經(jīng)為兗州,置諸郡縣。紹軍廣川,令將麹義先登與瓚戰(zhàn),生禽綱。瓚軍敗走勃海,與范俱還薊,于大城東南筑小城,與虞相近,稍相恨望。
注引《典略》載瓚表紹罪狀曰:“……又長沙太守孫堅,前領豫州刺史,驅走董卓,掃除陵廟,其功莫大;紹令周昂盜居其位,斷絕堅糧,令不得入,使卓不被誅,紹罪十也?!彼炫e兵與紹對戰(zhàn),紹不勝。
[10]《三國志卷一·魏書一》:秋七月,袁紹脅韓馥,取冀州。
《三國志卷六·魏書六》:后馥軍安平,為公孫瓚所敗。瓚遂引兵入冀州,以討卓為名,內(nèi)欲襲馥。馥懷不自安。會卓西入關,紹還軍延津,因馥惶遽,使陳留高干、潁川荀諶等說馥曰:"公孫瓚乘勝來向南,而諸郡應之,袁車騎引軍東向,此其意不可知,竊為將軍危之。"馥曰:"為之奈何?"諶曰:"公孫提燕、代之卒,其鋒不可當。袁氏一時之杰,必不為將軍下。夫冀州,天下之重資也,若兩雄并力,兵交于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將軍之舊,且同盟也,當今為將軍計,莫若舉冀州以讓袁氏。袁氏得冀州,則瓚不能與之爭,必厚德將軍。冀州入于親交,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于泰山也。愿將軍勿疑!"馥素恇怯,因然其計。馥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歷諫馥曰:"冀州雖鄙,帶甲百萬,谷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車,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哺乳,立可餓殺。奈何乃欲以州與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讓,古人所貴,諸君獨何病焉!"從事趙浮、程奐請以兵拒之,馥又不聽。乃讓紹,紹遂領冀州牧。
[11]《三國志卷六·魏書六》注引《英雄記》曰:公孫瓚擊青州黃巾賊,大破之,還屯廣宗,改易守令,冀州長吏無不望風響應,開門受之。紹自往征瓚,合戰(zhàn)于界橋南二十里。
楊楓的三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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