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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龍政變(五王政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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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武后誅唐宗室,有才德者先死,惟吳王恪之子郁林侯千里褊躁無才,又?jǐn)?shù)獻符瑞,故獨得免。上即位,立為成王,拜左金吾大將軍。武后所誅唐諸王、妃、主、駙馬等,皆無人葬埋,子孫或流竄嶺表,或拘囚歷年,或逃匿民間,為人傭保。至是,制州縣求訪其柩,以禮改葬,追復(fù)官爵,召其子孫,使之承襲,無子孫者為擇后置之。既而宗室子孫相繼而至,皆召見,涕泣舞蹈,各以親疏襲爵拜官有差。

唐中宗神龍元年(乙巳,公元705年)春季正月,壬午朔(初一),武則天下詔赦免天下罪犯,改年號。規(guī)定自文明元年以來犯罪的人,如果不是揚州、豫州、博州三州謀反案以及各種叛亂的罪魁禍?zhǔn)?,都可以赦免他們的罪過。

武則天病得非常嚴(yán)重,麟臺監(jiān)張易之和春官侍郎張昌宗居宮中執(zhí)政,張柬之、崔玄與中臺右丞敬暉、司刑少卿桓彥范以及相王府司馬袁恕己謀劃殺掉張易之和張昌宗。張柬之問右羽林衛(wèi)大將軍李多祚說:“將軍今日的榮華富貴,是誰給的?”李多祚流著眼淚回答說:“是高宗皇帝給的?!睆埣碇f::“現(xiàn)在皇帝的兒子受到張易之和張昌宗這兩個小子的威脅,難道將軍不想報答皇帝的恩德嗎!”李多祚回答說:“只要對國家有利,我一切都聽相公安排,不敢顧及自身以及妻兒的安危?!庇谑亲约褐柑彀l(fā)誓,并且與張柬之、崔玄等人一同定下鏟除張易之和張昌宗的計謀。

當(dāng)初,張柬之接替荊州都督府長史鄉(xiāng)人楊元琰的職務(wù),二人一同泛舟于長江之中,當(dāng)小船漂到江心時,談到武則天以周代唐的事,楊元琰慷慨激昂,有救助大唐的志向。張柬之入朝作宰相后,便推薦楊元琰擔(dān)任右羽林將軍,并且提醒他說:“您大概還記得我們當(dāng)初在江心泛舟時所說的話吧?今天這項任命可不是隨便給您的呀?!睆埣碇€任用桓彥范、敬暉以及右散騎侍郎李湛,都讓他們擔(dān)任左、右羽林將軍,把禁軍交給他們指揮。這件事引起張易之等人的懷疑和憂慮,張柬之于是又任用他的黨羽武攸宜為右羽林大將軍,張易之等人才放心。

不久,姚元之從靈武回朝,張柬之和桓彥范交談?wù)f:“大事就要成功了!”于是把商量好的計謀告訴姚元之?;笍┓秾⑦@事稟告他的母親,母親勉勵他說:“忠孝不能兩全,應(yīng)當(dāng)先為國家大事著想,然后再考慮自家的小事?!碑?dāng)時太子李顯都從北門入宮向天子問安,桓彥范和敬暉前往拜見,秘密地把他們的計策告訴太子,太子允許他們這樣去做。

癸卯(二十二日),張柬之、崔玄、桓彥范與左威衛(wèi)將軍薛思行等人率領(lǐng)左右羽林兵五百余人來到玄武門,派李多祚、李湛及內(nèi)直郎、駙馬都尉安陽人王同皎到東宮去迎接太子李顯。太子有所懷疑,沒有出來,王同皎說:“先帝把皇位傳給殿下,殿下無故遭到幽禁廢黜,皇天后土、士民百姓無不義憤填膺,已經(jīng)有二十三年?,F(xiàn)在上天誘導(dǎo)人心。北門的羽林諸將與南牙朝臣得以同心協(xié)力,立志誅滅兇惡的小人,恢復(fù)李氏的江山社稷,希望殿下暫時到玄武門去以滿足大家的期望?!碧踊卮鹫f:“兇惡的小人的確應(yīng)該翦除,但是天子圣體欠安,你們這樣做能不使天子受驚嗎!請諸位日后再圖此事?!崩钪R說:“諸位將帥宰相為了國家不顧身家性命,殿下為什么非要讓他們面臨鼎鑊的酷刑呢!請殿下親自去制止他們好了?!碧舆@才出來。

王同皎將太子抱到馬上,并陪同太子來到玄武門,斬斷門栓進入宮中。此時武則天在迎仙宮,張柬之等人在迎仙宮的走廊里將張易之和張昌宗斬首,然后進至武則天居住的長生殿,在她周圍環(huán)繞侍衛(wèi)。武則天吃驚地坐起來,問道:“是誰作亂?”張柬之回答說:“張易之、張昌宗陰謀造反,臣等已奉太子的命令將他們殺掉,因為擔(dān)心可能會走漏消息,所以沒有向您稟告。在皇宮禁地舉兵誅殺逆賊,驚動天子,臣等罪該萬死!”武則天看見太子李顯也在人群之中,便對他說:“這件事是你讓干的嗎?這兩個小子已經(jīng)被誅殺,你可以回到東宮里去了?!被笍┓渡锨罢f:“太子哪能還回到東宮里去呢?當(dāng)初天皇把心愛的太子托付給陛下,現(xiàn)在他年紀(jì)已大,卻一直在東宮當(dāng)太子,天意民心,早已思念李家。群臣不敢忘懷太宗、天皇的恩德,所以尊奉太子誅滅犯上作亂的逆臣。希望陛下將帝位傳給太子,以順從上天與下民的心愿!”李湛是李義府的兒子,武則天發(fā)現(xiàn)了他,對他說:“你也是殺死張易之的將軍嗎?朕平時對你們父子不薄,想不到竟然有今天的變故!”李湛滿面羞慚,無法回答。武則天又對崔玄說:“別的人都是經(jīng)他人推薦之后提拔的,只有你是朕親手提拔的,你怎么也在這里呢?”崔玄說:“臣這樣做正是為報答陛下對臣的大恩大德?!?/span>

接下來逮捕張昌期、張同休、張昌儀等人,將他們?nèi)刻帞?,并在神都天津橋的南邊將上述人犯與張易之、張昌宗二人一道梟首示眾。在這一天里,為防范突然事變的發(fā)生,袁恕己隨從相王李旦統(tǒng)率南牙兵馬,他們將韋承慶、房融及司禮卿崔神慶等逮捕下獄,這些人都是張易之的同黨。先前,張昌儀新建起一幢非常豪華的宅第,規(guī)模比諸王及諸位公主的宅第還要宏大,有人晚上在他的門上寫道:“一日的絲能織幾日的薄紗?”張昌儀讓人把字跡除掉,結(jié)果又被人寫上,這種情況總共出現(xiàn)了六七次。張昌儀用筆在門上寫道:“即使是只織一天,我也感到滿足?!贝撕蟊銢]有再出現(xiàn)這種情況。

甲辰(二十三日),武則天頒下制書,決定由太子李顯代行處理國政,大赦天下。任命袁恕己為鳳閣侍郎、同平章事,派遣十位使者分別攜帶天子的璽書前往各州進行安撫工作。乙巳(二十四日),武則天將帝位傳給太子李顯。

丙午(二十五日),唐中宗李顯即皇帝位。中宗下詔大赦天下,只有張易之的黨羽們不在赦免之列;那些被周興等人冤枉的人,都讓進行清理和昭雪,他們的子女中如有被發(fā)配流放或者被沒入官府作奴婢的,都予以赦免。唐中宗還加相王李旦封號為安國相王,并任命他為太尉、同鳳閣鸞臺三品;加太平公主封號為鎮(zhèn)國太平公主。此外,皇族先前被發(fā)配或沒入官府為奴的,他們的子孫都恢復(fù)皇族身分,并且根據(jù)具體情況封授官爵。

丁未(二十六日),武則天搬到上陽宮居住,李湛留下負(fù)責(zé)警衛(wèi)。戊申(二十七日),唐中宗帶領(lǐng)文武百官來到上陽宮,上武則天尊號為則天大圣皇帝。

庚戌(二十九日),唐中宗任宗張柬之為夏官尚書、同鳳閣鸞臺三品,崔玄暐為內(nèi)史,袁恕己同鳳閣鸞臺三品,敬暉和桓彥范都被任命為納言;上述有功之臣都賜爵為郡公。李多祚賜爵為遼東郡王;任命王同皎為右千牛將軍,并賜爵為瑯邪郡公;任命李湛為右羽林大將軍,進爵趙國公。其他有功人員也給予不同的官爵和賞賜。

張柬之等人討伐張易之的時候,殿中監(jiān)田歸道正好統(tǒng)領(lǐng)千騎兵守衛(wèi)玄武門,敬暉派人去征調(diào)他手下的千騎兵,由于田歸道事先并不知道有誅殺張易之等人的計劃,所以拒絕將手下人馬交給敬暉調(diào)遣。等到事情結(jié)束之后,敬暉想殺掉田歸道,田歸道據(jù)理力爭,于是唐中宗只是免去他的殿中監(jiān)職務(wù),讓他回到家中。唐中宗認(rèn)為田歸道忠勇可嘉,又將他召回,任命他為太仆少卿。

唐中宗神龍元年(乙巳,公元705年)二月,辛亥(初一),唐中宗帶領(lǐng)文武百官到上陽宮向武則天請安,問候她的日常生活狀況;從此唐中宗每十天前來問候一次。甲寅(初四),唐中宗下詔恢復(fù)大唐國號,并規(guī)定郊廟、社稷、陵寢、百官、旗幟、服色、文字等都恢復(fù)唐高宗永淳年間以前的舊制,神都又恢復(fù)東都舊名,北都恢復(fù)并州舊名,老君仍稱為玄元皇帝。

乙卯(初五),唐中宗將鳳閣侍郎、同平章事韋承慶貶為高要尉;將正諫大夫、同平章事房融除名并流放到高州;將司禮卿崔神慶流放到欽州。唐中宗又任命楊再思為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西京留守。

在武則天被遷到上陽宮時,只有太仆卿、同中書門下三品姚元之一人痛哭流涕?;笍┓?、張柬之對他說:“今天哪里是您悲哀哭泣的日子!恐怕從今以后您就要大禍臨頭了?!币υ卮鹫f:“元之侍奉則天皇帝的時間很長,現(xiàn)在突然要分手了,感到悲痛難忍。況且元之前幾天追隨諸公誅滅惡逆之徒,是盡作臣子的本分;今天辭別舊主,也同樣是在盡作臣子的本分。即使因此而受到懲罰,我也心甘情愿?!痹谶@一天,姚元之被任命為毫州刺史。

甲子(十四日),唐中宗將他的妃子韋氏立為皇后,大赦天下;又追贈韋后之父韋玄貞為上洛王,追贈韋后之母崔氏為上洛王妃。左拾遺賈虛己上疏認(rèn)為:“異姓之人不得封為王,是從古至今的定制?,F(xiàn)在中興剛剛開始,黎民百姓無不欽慕向往,觀看陛下如何治理這個國家。而陛下卻首先追贈皇后的父親為王,這不是用來在全國擴大陛下賢德的辦法。況且高宗時期追贈皇后的父親武士為太原王,這個教訓(xùn)離現(xiàn)在并不遙遠(yuǎn),陛下必須從一點一滴進行預(yù)防。如果認(rèn)為命令已經(jīng)發(fā)布無法收回,陛下應(yīng)該讓皇后堅決推辭,這樣更能增加皇后謙虛守禮的美德?!碧浦凶跊]有采納他的建議。

先前,韋后共生育邵王李重潤以及長寧和安樂兩公主,在唐中宗被放逐到房陵去的時候,安樂公主在路上出生,所以唐中宗特別喜歡她。中宗與韋后在房陵被幽禁期間,共同經(jīng)歷各種艱難困苦的生活,因而兩個人的感情十分深厚。中宗每當(dāng)聽到武則天派使者前來的消息,就驚惶失措地想要自殺,韋后制止他說:“禍福并非一成不變,最多不過一死,您何必這么著急呢!”中宗曾經(jīng)私下對韋后發(fā)誓:“如果日后我能重見天日,一定會讓你隨心所欲,不加任何限制?!彼栽陧f氏重新成為皇后以后,便像武則天在高宗朝那樣干預(yù)起朝政?;笍┓渡媳?,認(rèn)為:“《周易》說:'婦女沒有什么錯失,在家中主持家務(wù),就是吉利?!?,《尚書》說:'如果母雞司晨打鳴,這個家庭就要敗落了’。臣發(fā)現(xiàn)陛下每次臨朝,皇后總是坐在帷帳后面參預(yù)對軍國大事的處理。臣觀察歷朝帝王,沒有哪一個與婦人共同執(zhí)政而不導(dǎo)致國破身亡的。再說陰凌駕于陽之上,是違背自然法則的;婦人欺凌丈夫,是違背人倫之道的。希望陛下觀察古今治亂興衰的經(jīng)驗教訓(xùn),時刻想著社稷與百姓,敦促皇后嚴(yán)守皇后的本分,一心一意地致力于女子的教化,不要到外朝來干預(yù)國家政事?!?/span>

在此之前,胡僧慧范憑借虛妄的邪說結(jié)交權(quán)貴,與張易之、張昌宗兄弟等人相處得很好,韋后也很看重他。等到張易之被誅滅以后,韋后又稱慧范也參預(yù)誅殺張易之等人的謀劃,于是慧范因功被授為銀青光祿大夫,并賜爵為上庸縣公,使他得以出入皇宮,唐中宗也多次穿便衣到他所居住的地方?;笍┓队稚媳碇缚鼗鄯队眯伴T歪道紊亂朝政,請求將他處死。唐中宗對這些建議都沒有采納。

當(dāng)初,武則天在鏟除李唐宗室的時候,最先殺掉的是那些有道德才能的人,只有吳王李恪的兒子郁林侯李千里,心地狹窄性情浮躁,沒有才能,再加上一次又一次地向武則天進獻祥瑞,因而得以幸免。唐中宗即位之后,封李千里為成王,任命他為左金吾大將軍。武則天所誅殺的李唐諸王、王妃、公主、駙馬等都無人加以埋葬,這些人的子孫有的被流放到嶺南地區(qū),有的已經(jīng)在監(jiān)獄中拘禁數(shù)年之久,有的躲藏在民間成為富人的雇工。到這時候,唐中宗頒下制書,命令各州縣尋訪這些死去的宗室貴族的靈柩,根據(jù)死者的身份依禮改葬;并且給這些死者恢復(fù)原任官爵;召回他們的子孫,讓他們承襲父輩的爵位;對那些沒有子孫的人,則替他們選擇后嗣以續(xù)其香火。不久,散落各地的宗室子孫相繼來到東都,唐中宗全都召見他們。大家流著淚向中宗行舞拜禮。中宗各根據(jù)血緣關(guān)系的親疏遠(yuǎn)近賜給他們大小不等的官職、爵位。

張易之、張昌宗被誅滅后,洛州長史薛季昶對張柬之和敬暉說:“張易之、張昌宗這兩個元兇雖然已被鏟除,但呂產(chǎn)、呂祿這樣人還在朝中任職,鋤草時不鏟掉草根,終究還會長出草來?!睆埣碇?、敬暉回答說:“現(xiàn)在大局已定,你說的那些人不過是案板上的肉罷了,還能有什么作為!現(xiàn)在殺的人已經(jīng)夠多的了,不能再多殺了?!毖娟茋@口氣說:“我不知道將死在哪里了?!背匚疚鋸娙藙⒂那笠矊笍┓逗途磿熣f:“武三思還沒有受到懲處,你們這些人終究會死無葬身之地;如果現(xiàn)在不及早作準(zhǔn)備,等到大禍臨頭再后悔就來不及了?!被笍┓逗途磿熞矝]有采納他的建議。

唐中宗的女兒安樂公主嫁給武三思的兒子武崇訓(xùn)。上官婉兒是上官儀的孫女,上官儀被殺后,她被沒入后宮。上官婉兒聰明伶俐,能言善辯,寫得一手好文章,又熟悉官府事務(wù)。武則天十分喜歡她,自圣歷年間以后,經(jīng)常讓她參予對各衙門所上表章奏疏的處理;唐中宗即位后,更加信任她,又讓她專門負(fù)責(zé)草擬皇帝的命令,封她為婕妤,讓她執(zhí)掌宮中事務(wù)。上官婉兒與武三思私通,所以偏袒武氏,她又向韋后推薦武三思,將武三思領(lǐng)進宮中,唐中宗于是開始與武三思商議政事,張柬之等人從此都受到武三思的遏制。唐中宗讓韋后與武三思一起玩一種叫作雙陸的游戲,自己則坐在一旁為他們數(shù)籌碼;武三思于是又開始與韋后私通,武氏的勢力因此又強大起來。

張柬之等人屢次勸告唐中宗誅滅武氏集團,唐中宗都不聽。張柬之等人說:“武則天改唐為周的時候,李唐宗室被誅殺殆盡;現(xiàn)在多虧天地神靈的庇佑,陛下又重登帝位,但武氏卻像以往一樣安穩(wěn)地把持著他們所竊取的官爵職位,這種情形難道是朝野之士所希望看到的嗎?希望陛下減少他們的俸祿,削奪他們的官爵,以告慰天下之人!”唐中宗仍然沒有采納他們的建議。張柬之等人有的拍著幾案嘆息,有的彈擊手指以致出血,紛紛說:“皇上過去作英王時,在人們眼里是一個勇武剛烈的人,我們之所以沒有誅滅武氏集團,是為讓皇上能親自誅殺他們以擴大天子的聲威?,F(xiàn)在皇上卻反過頭來重用武氏集團成員,大勢已去,誰知以后又會怎么樣呢!”

唐中宗屢次身著便服到武三思的家里去,監(jiān)察御史清河人崔皎秘密上疏說:“陛下的權(quán)力剛剛恢復(fù),則天皇帝還住在西邊的上陽宮里,還有人想依附她;武周時期的舊臣,仍然在朝廷供職,陛下怎么能輕易地外出游幸,沒看到白龍身著魚服而被打魚的豫且射中的災(zāi)禍嗎!”唐中宗把密疏的內(nèi)容泄露出去,武三思和他的黨羽們對崔皎恨之入骨。

丙寅(十六日),唐中宗任命太子賓客武三思為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左散騎常侍譙王李重福,是唐中宗的庶子;他的妃子,是張易之的外甥女。韋后討厭李重福,便在中宗面前誣陷他說:“李重潤被迫自殺,是李重福在武則天面前誣陷所致。”唐中宗因此將李重福貶為濮州員外刺史,不久又改任他為均州刺史,并且常常命令州官對他嚴(yán)加防范。

丁卯(十七日),唐中宗任命右散騎常侍、安定王武攸暨為司徒、定王。辛未(二十一日),相王李旦堅決要求辭去太尉及宰相職務(wù),唐中宗同意他的辭職請求;唐中宗又想立相王李旦為皇太弟,因相王堅決推辭而作罷。

甲戌(二十四日),唐中宗任命國子祭酒始平人祝欽明為同中書門下三品;任命黃門侍郎、知侍中事韋安石為刑部尚書,同時免去他的宰相職務(wù)。

丁丑(二十七日),武三思和武攸暨堅決推辭剛被任命的新職務(wù)和爵位,唐中宗同意他們的請求,并且加封他們?yōu)殚_府儀同三司。唐中宗立皇子義興王李重俊為衛(wèi)王,北海王李重茂為溫王;仍然讓李重俊擔(dān)任洛州牧。

三月,甲申(初五),唐中宗頒下制書:“文明年間以來因獲罪而破敗的家族的子孫都可以恢復(fù)原來的地位與蔭庇,只有徐敬業(yè)、裴炎不在赦免之列?!倍『ィǔ醢耍?,唐中宗頒下制書:“酷吏周興、來俊臣等人,已經(jīng)死去的要追奪官爵,現(xiàn)在還活著的都要流放到嶺南的偏僻之地?!?/span>

己丑(初十),唐中宗任命袁恕己為中書令。唐中宗下令用可以坐乘的安車到嵩山征召安平王武攸緒,武攸緒一來到京師,就被任命為太子賓客;他堅決要求再回到嵩山,唐中宗答應(yīng)他。

唐中宗頒下制書:“梟氏、蟒氏都恢復(fù)為原來的蕭氏、王氏?!苯g(shù)士鄭普思和尚衣奉御葉靜能都憑借虛妄的邪說得到唐中宗的信任和重用,夏季,四月,唐中宗沒有通過外廷,親筆書寫敕書任命鄭普思為秘書監(jiān),葉靜能為國子祭酒。桓彥范和崔玄暐堅持認(rèn)為不能這樣做,唐中宗道:“朕已經(jīng)任命他們,不能這樣快就改變?nèi)蚊??!被笍┓墩f:“陛下在剛剛即位時,曾頒下制書說:'國家的各項行政措施與法令都將完全依照貞觀時期的定制’。貞觀時期,擔(dān)任秘書監(jiān)職務(wù)的是魏徵、虞世南和顏師古,擔(dān)任國子祭酒職務(wù)的是孔穎達(dá),這些人的道德才能是現(xiàn)在的鄭普思和葉靜能所能比擬的嗎?”庚戌(初一),左拾遺李邕上疏認(rèn)為:“《詩經(jīng)》三百篇,用一句話來概括,叫做'思想純正?!绻嬗心茏屓碎L生不老的神仙,那么秦始皇和漢武帝早就找到了;如果佛祖真能為人謀利造福,那么梁武帝也早就如愿以償。唐堯、虞舜之所以能夠成為歷代帝王的典范,也不過是由于他們努力修治世上各種的事情罷了。陛下對鄭普思和葉靜能這樣的人尊寵有加,對于治理國家有什么用處!”唐中宗對上述建議都沒有接受。

唐中宗即位那一天,用驛車從高要縣召回魏元忠;丁卯(十八日),魏元忠抵達(dá)東都,唐中宗任命他為衛(wèi)尉卿、同平章事。

甲戌(二十五日),唐中宗任命魏元忠為兵部尚書,韋安石為吏部尚書,李懷遠(yuǎn)為右散騎常侍,唐休璟為輔國大將軍,崔玄暐為檢校益府長史,楊再思為檢校楊府長史,祝欽明為刑部尚書,上述人等都同時兼任同中書門下三品。魏元忠等人都是由于曾在中宗作太子時作過東宮僚屬的緣故,而得到這樣的褒獎。乙亥(二十六日),唐中宗任命張柬之為中書令。

戊寅(二十九日),唐中宗下詔追贈已經(jīng)死去的邵王李重潤為懿德太子。五月,壬午(初四),唐中宗將武周七廟的神主遷到西京崇尊廟,并頒下制書:“對于武太后及其父、祖的名諱,上奏言事的臣民都不得觸犯?!?/span>

乙酉(初七),唐中宗在東都設(shè)立太廟及社稷。唐中宗把張柬之等人以及武攸暨、武三思、鄭普思等十六人都當(dāng)作為國家立下功勞的人,賜給他們鐵券,并規(guī)定如果這些人所犯的不是謀反叛逆之罪,每個人都可以寬恕十次死罪。

癸巳(十五日),敬暉等人率領(lǐng)文武百官上表唐中宗,認(rèn)為:“五德之運輪流興起,沒有兩德同時盛大的事情。天授年間改朝換代之際,李唐宗室被誅殺流徙殆盡,哪里有與武氏同殿受封的權(quán)利!現(xiàn)在上天又重新眷顧李姓,但武氏仍然像以往那樣受封為王,與李姓宗室一起居住在京師,開天辟地以來從未有過這樣的道理。希望陛下為大唐江山著想,順從朝野士民的心愿,削奪他們的王爵以安定人心。”唐中宗沒有同意他們的建議。

敬暉等人害怕武三思的讒言陷害,便把考功員外郎崔湜當(dāng)作自己的耳目,以便隨時刺探武三思的消息。崔湜見中宗親近武三思而猜忌敬暉等人,便把敬暉等人的全部打算告訴武三思,反而成為武三思效勞的人。武三思推薦崔湜作中書舍人。崔湜是崔仁師的孫子。

在這以前,殿中侍御史南皮縣人鄭愔巴結(jié)張易之和張昌宗,二張敗死之后,被貶為宣州司士參軍,又因犯貪贓罪的緣故,逃到東都,私下拜見武三思。鄭愔剛見到武三思時,哭得很悲哀,一會兒又放聲大笑。武三思向來位尊任重,對鄭愔的悲喜無常感到非常奇怪。鄭愔解釋道:“我在剛剛見到時之所以痛哭失聲,是在為梁王將被戮尸滅族而感到悲哀。悲哀之后又放聲大笑,是在為梁王能得到鄭的幫助從而得以免禍而感到高興。梁王您雖然深得天子的歡心,但張柬之、敬暉、桓彥范、崔玄暐和袁恕己五人手中都掌握著將相大權(quán),并且個個膽略過人,以至于廢掉太后的帝位都易如反掌。梁王您自己考慮您與太后相比哪一個權(quán)勢地位更重一些?那五個人對您恨之入骨,日夜都想吃下您的肉,如果不能把梁王滅族,他們是不會稱心如意的。梁王您如果不盡快除掉這五個人,您的生命安全就會像早晨的露水一樣沒有保障,可是您卻還是怡然自樂,自以為像泰山一樣安然無羔,這就是我鄭愔為梁王您感到痛心的原因。”武三思十分高興,與鄭愔一起上樓,向他請教使自己平安無禍的辦法,并薦舉他作中書舍人,與崔湜一道成為自己的謀主。

武三思與韋后天天在唐中宗面前誣陷敬暉等人,說他們“倚仗功勞專擅朝政,將對大唐的江山社稷不利?!敝凶谙嘈潘麄儍扇说淖嬔浴N淙嫉热顺脵C為中宗出謀劃策,“不如封敬暉等人為王,同時罷免他們所擔(dān)任的職務(wù),這樣的話,表面不失為尊寵功臣,而實際上又能剝奪他們的權(quán)力?!碧浦凶谡J(rèn)為這樣做很好。甲午(十六日),唐中宗封侍中、齊公敬暉為平陽王,譙公桓彥范為扶陽王,中書令、漢陽公張柬之為漢陽王,南陽公袁恕己為南陽王,特進、同中書門下三品、博陵公崔玄暐為博陵王,同時免去他們的宰相職務(wù),賞賜上述五人金帛鞍馬,只要求他們于每月初一、十五朝見天子;又賜桓彥范姓韋氏,讓他與韋后同族。不久唐中宗又任命崔玄暐為檢校益州長史、知都督事,后來又改任他為梁州刺史。隨后武三思便下令文武百官重新恢復(fù)執(zhí)行武則天時期的政策,凡是拒不趨附武氏集團的人都被排斥去位,那些被張柬之、桓彥范等人貶逐的人又重新得到起用,朝政大權(quán)全部落入武三思之手。

張柬之等五王請求中宗削去武氏集團成員的王爵時,曾找人為他們擬表,眾位朝臣中沒有人敢于出頭。中書舍人岑羲代他們草擬表章,遣辭用語十分激切;中書舍人偃師人畢構(gòu)正輪到負(fù)責(zé)宣讀這一表章,言語和神態(tài)顯得非常嚴(yán)厲。武三思得志以后,便改任岑羲為秘書少監(jiān),外放畢構(gòu)為潤州刺史。

易州刺史趙履溫,是桓彥范的妻兄?;笍┓墩D殺張易之、張昌宗等人之后,聲稱趙履溫也參預(yù)誅除逆黨的策劃,唐中宗召他入京任司農(nóng)少卿,趙履溫把兩個婢女送給桓彥范;等到桓彥范被免去宰相職務(wù)以后,趙履溫又奪回兩個婢女。

唐中宗贊賞宋忠誠正直,連續(xù)把他提拔到黃門侍郎的高位。武三思曾囑托宋璟替他辦一件事,宋義正辭嚴(yán)地拒絕他說:“現(xiàn)在太后都已經(jīng)將帝位傳給太子,梁王你就應(yīng)當(dāng)以侯爵的身份回到自己家里去,怎么還可以干預(yù)朝政呢!你難道不知道呂產(chǎn)、呂祿兩人的結(jié)局嗎!”

唐中宗任命韋安石兼任檢校中書令,魏元忠兼任檢校侍中,又任命李湛為右散騎常侍,趙承恩為光祿卿,楊元琰為衛(wèi)尉卿。

在此之前,楊元琰知武三思日益專擅朝政,便向唐中宗請求允許他辭去官位,削發(fā)為僧。唐中宗沒有同意。敬暉聽說這件事后,對楊元琰打趣說:“要是我早一點得知此事,我就去勸陛下同意你的要求,剃光你這胡人的腦袋,豈不是太妙了!”楊元琰長一臉的絡(luò)腮胡子,看上去像胡人,所以敬暉拿他開這樣的玩笑。楊元琰回答說:“人在功成名就以后,如果不激流勇退,就會遇到危險。我的確是從心眼里想辭官出家當(dāng)和尚的,不僅僅是做個樣子?!本磿熤浪恼鎸嵪敕ㄖ蠓浅3泽@,感到很不高興。在敬暉等人因武三思的誣陷而被殺后,只有楊元琰一人得以幸免。

上官婕妤勸韋后承襲武則天時期的舊制,向中宗上表請求規(guī)定全國士民百姓一律為被父親休棄的母親服喪三年。又請求規(guī)定天下百姓二十三歲時才算成丁,到五十九年就免除勞役,她要求作這一改變的目的是收買人心。唐中宗對她的所有建議都同意。

癸卯(二十五日),唐中宗頒下制書,下令降低武氏集團成員的爵位,將梁王武三思降為德靜縣王,將定王武攸暨降為樂壽縣王,將河內(nèi)王武懿宗等十二人降封為公爵,以此滿足天下臣民的心愿。

甲辰(二十六日),唐中宗任命唐休璟為尚書左仆射,依舊任同中書門下三品;又任命豆盧欽望為尚書右仆射。

六月,壬子(初四),唐中宗任命左驍衛(wèi)大將軍裴思說為靈武軍大總管,目的是為防備突厥兵的侵?jǐn)_。

癸亥(十五日),唐中宗命令尚書右仆射豆盧欽望遇有軍政大事時,可到宰相議事的地方,與宰相們共同商議處理意見。

在此之前,仆射就是正宰相,后來仆射大多兼任中書門下之職,每次上朝都是在上午商議處理朝廷大事,下午處理尚書省的事務(wù)。到這時,豆盧欽望專任右仆射一職,不敢參預(yù)宰相們對于軍政大事的討論,所以唐中宗下達(dá)了這樣的命令。此后專任尚書仆射的人,便不再是宰相了。

唐中宗又任命韋安石為中書令,魏元忠為侍中,楊再思為檢校中書令。

丁卯(十九日),唐中宗將其兄孝敬皇帝李弘的神主遷入太廟,廟號為義宗。戊辰(二十日),洛水泛濫,沖走二千多戶人家。秋季,七月,辛巳(初四),唐中宗任命太子賓客韋巨源為同中書門下三品,仍保留他原任的西京留守職務(wù)。

特進、漢陽王張柬之上表請求回到襄州養(yǎng)??;乙未(十八日),唐中宗任命張柬之為襄州刺史,但不主管該州事務(wù)而領(lǐng)取全額俸祿。

黃河南北十七個州發(fā)大水。八月,戊申(初一),唐中宗因發(fā)生水災(zāi)的緣故而下詔要求臣下直言規(guī)諫自己的過失。右衛(wèi)騎曹參軍西河縣人宋務(wù)光上疏認(rèn)為:“水屬陰類,是臣下、女人之象,恐怕是后宮有干預(yù)外朝政事的,陛下應(yīng)當(dāng)設(shè)法防患于未然;現(xiàn)在連日大雨不止,朝廷于是關(guān)閉坊市北門來祈求晴天,以至于使民間稱坊門為宰相,說是朝廷讓它來調(diào)解陰陽的。再者,太子乃是立國的根本,應(yīng)當(dāng)及早選擇賢良而有才能的王子,將他立為太子;此外,外戚勢力太大,像武三思等人,應(yīng)當(dāng)解除他們所擔(dān)任的重要職務(wù),再多給他們一些俸祿;最后一點,鄭普思、葉靜能僅憑一些雕蟲小技就竊據(jù)高位,他們也是敗壞朝政的蛀蟲?!边@篇奏疏呈上來之后,唐中宗根本不審閱。

壬戌(十五日),唐中宗將妃子趙氏追立為恭皇后,將孝敬皇帝李弘的妃子裴氏追立為哀皇后。九月,壬午(初五),唐中宗在明堂祭祀昊天上帝、皇地,以唐高宗李治配享。

當(dāng)初,唐中宗被貶到房陵時,地方官府對他的限制約束十分嚴(yán)格,只有刺史河?xùn)|縣人張知謇和靈昌縣人崔敬嗣兩人對他以禮相待,供給的物品十分豐富。唐中宗很感激他們兩人,于是將張知謇由貝州刺史提拔為左衛(wèi)將軍,并賜爵為范陽公。崔敬嗣已經(jīng)去世,唐中宗找到他的兒子崔汪。但由于崔汪嗜酒如命,實在不能勝任任何實際職務(wù),只好讓他當(dāng)五品散官。

唐中宗為韋后的父親上洛王韋玄貞改葬,其禮儀都依照武則天之父太原王的先例。癸巳(十六日),太子賓客、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巨源被免去相職,改任禮部尚書,這是因為他的叔父韋安石被任命為中書令的緣故。

唐中宗任命左衛(wèi)將軍上人紀(jì)處訥兼任檢校太府卿,這是由于紀(jì)處訥娶武三思之妻的姐姐的緣故。冬季,十月,唐中宗命令唐休璟留守京師。癸亥(十七日),唐中宗巡幸龍門;乙丑(十九日),唐中宗在新安狩獵之后又返回東都。辛未(二十五日),唐中宗任命魏元忠為中書令,楊再思為侍中。

十一月,戊寅(初二),群臣給唐中宗上尊號為應(yīng)天皇帝,為韋后上尊號為順天皇后。壬午(初六),中宗與韋后一同到太廟拜謝列祖列宗,并下詔赦免天下罪囚;同時下詔將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的實封戶都加至一萬戶。

己丑(十三日),唐中宗登上洛城門南樓觀看潑寒胡戲。清源尉呂元泰上疏認(rèn)為:“君主善于謀劃,則四時寒暑自然順暢,何必赤身裸體,潑水為樂,在大街上擊鼓起舞以乞求寒冬的到來呢?!”奏疏呈上以后,中宗沒有采納他的建議。

壬寅(二十六日),武則天在上陽宮駕崩,終年八十二歲。臨死時武則天留下遺命:“去掉皇帝稱號,以后稱為則天大圣皇后。高宗的后妃王氏和蕭氏二族以及褚遂良、韓瑗、柳奭三人的親屬都全部赦免?!?/span>

唐中宗在為武則天居喪守制期間,派魏元忠代理三天冢宰職務(wù)。魏元忠向來就有忠誠正直的聲望,因而深得朝野倚重。武三思對此很是擔(dān)憂,于是偽造武則天的遺命,對魏元忠好言勸慰,并賜給魏元忠封戶一百。魏元忠手捧“太后遺制”涕淚縱橫,看見這一情景的人說:“魏元忠再也不會有所作為了!”

十二月,丁卯(二十一日),唐中宗才親臨同明殿接見群臣。武則天的靈柩將要與唐高宗李治合葬于乾陵,給事中嚴(yán)善思上疏認(rèn)為:“乾陵墓穴的門是用石頭做成的,石門的門縫又用熔化的鐵水密封,如果想打開石門,就必須使用鉆鑿一類的工具。供奉神之道,重在保持幽靜玄遠(yuǎn)的氣氛,倘若興師動眾地打開石門,恐怕對神多有驚動褻。況且夫妻合葬并非古制,漢代皇帝的陵墓,大多數(shù)都沒有皇后合葬,從魏晉以來,才有合葬的。希望陛下能在乾陵旁邊另外選擇風(fēng)水好的地方修建陵墓,假如帝后神靈有知,兩人在陰間自然會相聚;如果無知,合葬又有什么用處呢!”唐中宗沒有聽從他的勸告。

這一年,戶部上報唐中宗說,全國共有六百一十五萬戶,總計三千七百一十四萬多人。二年(丙午,公元706年)春季,正月,戊戌(二十三日),唐中宗任命吏部尚書李嶠為同中書門下三品,任命中書侍郎于惟謙為同平章事。

閏月,丙午(初一),唐中宗頒下制書:“太平公主、長寧公主、安樂公主、宜城公主、新都公主、定安公主和金城公主都可以開建官署,設(shè)置僚屬?!币驗榫磿?、桓彥范和袁恕己三人仍在京師,武三思忌恨他們,乙卯(初十),武三思將三人分別外放為滑州、洺州和豫州刺史。

唐中宗賜予鄉(xiāng)和尚萬回法云公的稱號。甲戌(二十九日),唐中宗封突騎施酋長烏質(zhì)勒為懷德郡王。二月,乙未(二十一日),唐中宗任命刑部尚書韋巨源為同中書門下三品,還讓他列入韋皇后的宗族之中。

丙申(二十二日),唐中宗將胡僧慧范等九人各加授五品官階,并且分別賜予郡公或縣公的爵位;將道士史崇恩等人各加授五品官階,并且任命他們?yōu)閲蛹谰茊T外置同正員;給葉靜能加金紫光祿大夫銜。

唐中宗下詔選拔左、右臺及朝廷內(nèi)外五品以上官員共二十人任十道巡察使,讓他們負(fù)責(zé)考察官吏政績、安撫黎民百姓、舉薦賢才和復(fù)核平反冤獄。巡察使每兩年輪換一次,根據(jù)他們的功績與過失來決定其官職的升降。易州刺史魏縣人姜師度、禮部員外郎馬懷素、殿中侍御史臨漳縣人源乾曜、監(jiān)察御史靈昌縣人盧懷慎和衛(wèi)尉少卿滏陽縣人李杰都被選中。

三月,甲辰(初一),中書令韋安石被免去相職,改任戶部尚書;戶部尚書蘇擔(dān)任侍中、西京留守。蘇是蘇的父親。唐休因年老退休。

先前,少府監(jiān)丞弘農(nóng)縣人宋之問和他的弟弟兗州司倉宋之遜都因依附張易之而獲罪被貶往嶺南。兩人逃回東都后,藏在友人光祿卿、駙馬都尉王同皎家中。王同皎痛恨武三思和韋后的所作所為,每當(dāng)他同親近的人談起他們做的事時,都對武三思和韋后恨之入骨。宋之遜在門簾外聽到王同皎所說的話,便秘密地派他的兒子宋曇和他的外甥校書郎李悛告訴武三思,希望通過這樣做來將功贖罪。武三思讓宋曇、李悛及撫州司倉冉祖雍上書,控告王同皎伙同洛陽人張仲之、祖延慶、武當(dāng)丞壽春縣人周憬等秘密勾結(jié)壯士,計劃殺掉武三思,并趁機帶兵闖入皇宮,廢掉韋皇后。中宗指派御史大夫李承嘉和監(jiān)察御史姚紹之審理這件案子,又讓楊再思、李嶠和韋巨源參與此案的審理。張仲之歷數(shù)武三思的罪狀,涉及武三思與韋后的私情,楊再思和韋巨源假裝睡覺,根本不予理睬。李嶠和姚紹之命令手下人將張仲之反綁雙手,送到監(jiān)獄中關(guān)押。張仲之掙扎著回過頭來,嘴里還在不停地訴說武三思的罪狀,姚紹之下令用棍子揍他,打斷他的手臂。張仲之大聲呼喊著說:“現(xiàn)在我輸給了你,我死了一定要到上天那里去告你!”庚戌(初七),王同皎等人都被判處斬刑,家產(chǎn)也都被官府沒收。周憬逃到比干廟中,對著比干的靈位高聲說道:“您比干是上古有名的忠臣,一定能知道我對大唐朝廷的忠心。武三思與韋皇后亂,企圖顛覆大唐的江山,遲早會在鬧市上被梟首示眾,只可惜我見不到這一天了!”說完之后即自殺而死。宋之問、宋之遜、宋曇、李悛、冉祖雍等人都被任命為京官,加封為朝散大夫。

武三思和韋后日夜不停地誣陷敬暉等人,于是唐中宗又將敬暉降職為郎州刺史,將崔玄降職為均州刺史,將桓彥范降職為毫州刺史,將袁恕己降職為郢州刺史;當(dāng)時與敬暉等一起誅滅張易之、張昌宗而立下功勛的人都被當(dāng)作敬暉等人的同黨而受到貶職處分。

唐中宗大量增置員外官,從在京各部門直到地方各州總共增置員外官二千余人,此外,還破格提升近千名宦官為七品以上員外官。

魏元忠從端州回京并被任命為宰相后,就不再犯顏直諫,遇事只是隨波逐流;朝野人士對他十分失望。酸棗縣尉袁楚客寫信給魏元忠說:“現(xiàn)在皇帝剛剛即位,只應(yīng)使德政日新,您應(yīng)當(dāng)引薦君子,斥退小人,以振興深遠(yuǎn)的教化,怎么能安于恩寵,對一切都緘默無言呢?現(xiàn)在還不早定太子之位,并選擇師傅對他加以輔導(dǎo)教誨,是第一個過失。允許公主開建官署設(shè)置僚屬,是第二個過失。尊崇僧人,使得他們奔走游說于權(quán)貴之家,借助權(quán)勢廣收錢物,是第三個過失。表演樂舞雜戲的卑賤小人竊取朝廷的官位俸祿,是第四個過失。每當(dāng)有關(guān)部門選拔賢才的時候,應(yīng)選的人都要靠行賄或者依附于權(quán)貴之門才能受到任用,是第五個過失?;实蹖檺厶岚位鹿俳酥?,從而埋下變亂的禍根,是第六個過失。對王公貴戚的賞賜毫無節(jié)制,以至使這些人奢侈成風(fēng),互相攀比,是第七個過失。大量增置正員以外的員外官,耗費錢財坑害百姓,是第八個過失。先朝的宮女可以在宮外居住,并且不受限制地出入宮門,與外人交往勾結(jié),大行請托之風(fēng),是第九個過夫。旁門左道之徒蠱惑皇帝的視聽,從而得以竊取俸祿職位,是第十個過失。當(dāng)今朝政有這十大過失,您不去盡力匡正,誰還能匡正它呢?”魏元忠讀罷來信,只是羞慚地致歉而已。夏季,四月,唐中宗改贈韋后之父上洛王韋玄貞為酆王,韋后的四個弟弟韋洵、韋浩、韋洞、韋都被追贈為郡王。

己丑(十六日),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品李懷遠(yuǎn)退休。處士韋月將上書控告武三思暗地里與韋皇后通奸,日后必將謀亂叛逆;唐中宗勃然不怒,下令將韋月將斬首。黃門侍郎宋璟上奏請求依法推究審問,中宗越發(fā)憤怒,顧不上穿戴整齊,拖著便鞋走出洛陽宮的側(cè)門對宋璟說:“朕還以為早就把韋月將斬首了呢,難道到現(xiàn)在還沒有執(zhí)行嗎?”接著下令趕緊將韋月將處斬。宋璟說:“有人上書揭發(fā)皇后與武三思有私情,陛下不問,就要殺掉上書的人,臣擔(dān)心天下臣民一定會對此事竊竊私議?!比匀粓詻Q地請求先進行審問,唐中宗堅決不答應(yīng),宋璟于是對中宗說:“如果陛下一定要將韋月將斬首,那就先將我斬首好了!否則臣終不敢按照您的指令行事?!碧浦凶诘呐瓪膺@才漸漸地平息了一些。左御史大夫蘇珦、給事中徐堅和大理卿長安人尹思貞都認(rèn)為剛?cè)胂募颈銡⒙咀锶?,與按季節(jié)制定的政令相違背。唐中宗于是下令將韋月將處以杖刑,并把他流放到嶺南。在這一年秋分的第二天天剛破曉,廣州都督周仁軌將韋月將斬首。

御史大夫李承嘉依附武三思,在朝廷上詆毀尹思貞,尹思貞說:“您依附奸臣,將圖謀不軌,竟然要首先鏟除忠臣嗎!”李承嘉十分生氣,便上奏中宗彈劾尹思貞,將他外放為青州刺史。有人問尹思貞:“您平日不善言辭,但在當(dāng)廷駁斥李承嘉時,為什么思路如此敏捷?”尹思貞回答說:“大凡不能發(fā)出聲響的東西,刺激它就會發(fā)出聲響。李承嘉仗勢欺壓我,我只是激于義憤不屈服,也不清楚那些話是從哪里想出來的?!?/span>

武三思憎惡宋,將他外放為檢校貝州刺史。五月,庚申(十八日),唐中宗將則天大圣皇后安葬于唐高宗乾陵。

武三思指使鄭控告郎州刺史敬暉、毫州刺史韋彥范、襄州刺史張柬之、郢州刺史袁恕己和均州刺史崔玄與王同皎合謀廢掉韋后。六月,戊寅(初六),唐中宗將敬暉貶為崖州司馬,將韋彥范貶為瀧州司馬,將張柬之貶為新州司馬,將袁恕己貶為竇州司馬,將崔玄貶為白州司馬,一律為員外官,并長期留任,又削奪他們的封爵;此外,還將韋彥范的賜姓奪回,恢復(fù)他原來的桓姓。

先前,韋玄貞被流放到欽州后去世,蠻人部落酋長寧承基兄弟前來相逼,要娶韋玄貞的女兒,他的妻子崔氏不同意把女兒嫁給寧承基,寧承基兄弟便殺了她,韋玄貞的四個兒子韋洵、韋浩、韋洞和韋泚也同時被殺?,F(xiàn)在唐中宗命令廣州都督周仁軌率領(lǐng)兩萬人馬去征討寧承基兄弟,寧承基等人逃到海上,周仁軌率軍追擊,將他們斬首,并用砍下來的頭顱祭奠崔氏的墳?zāi)?,還幾乎將寧承基兄弟的部落殺戮搶掠一空。唐中宗對此十分滿意,加封周仁軌為鎮(zhèn)國大將軍,并派他充任廣、桂、邕、容、瓊五府大使,還賜予他汝南郡公的爵位。周仁軌入朝參見皇帝時,韋后隔著簾子對他行禮,像對待父親那樣對待他。等到后來韋后謀逆敗亡,周仁軌作為韋后的同黨而被殺。

秋季,七月,戊申(初七),唐中宗立衛(wèi)王李重俊為太子。太子生性聰明果決,但太子的官屬都是王公貴族子弟,這些人平常所做的大多是違法的事情。左庶子姚珽屢次進諫,太子都不聽從他的勸告。姚,是姚的弟弟。

丙寅(二十五日),唐中宗任命李嶠為中書令。唐中宗即將回到西京長安,便于辛未(三十日)任命左散騎常侍李懷遠(yuǎn)為同中書門下三品,充任東都留守。

武三思暗地里派人分條列出韋后的骯贓行為,將這些文字張貼在東都洛陽的天津橋上,文中還請求中宗下詔廢黜韋后。唐中宗勃然大怒,下令御史大夫李承嘉徹底追查此事。李承嘉上奏說:“這些文字是敬暉、桓彥范、張柬之、袁恕己和崔玄派人書寫和張貼的,雖然上面所寫的只是請求廢黜皇后,但他們實際上是圖謀叛逆,請陛下允許將這五個人滅族。”武三思又指使安樂公主在宮中對五人橫加誣陷,還指使侍御史鄭愔在外朝對五人大加彈劾,唐中宗于是下令司法部門將他們結(jié)案判刑。大理丞三原人李朝隱上奏說:“敬暉等人還沒有經(jīng)過詳細(xì)審訊,不能急于將他們處死?!贝罄碡┡嵴勆献嗾f:“對敬暉等人應(yīng)當(dāng)按照皇帝的制命處以斬刑,沒收財產(chǎn),不需要再經(jīng)過審訊?!碧浦凶诳紤]到曾賜給敬暉等人鐵券,許諾過不對他們處以死刑,便下令對他們處以長期流刑,將敬暉流放到瓊州,將桓彥范流放到州,將張柬之流放到瀧州,將袁恕己流放到環(huán)州,將崔玄暐流放到古州,五人的子弟中凡十六歲以上的都流放到嶺外。中宗提升李承嘉為金紫光祿大夫,將其爵位晉升為襄武郡公,大理丞裴談也被提拔為刑部尚書,又將李朝隱外放為聞喜令。

武三思又暗示太子李重俊上表,請求將敬暉等人夷三族,唐中宗沒有同意。

中書舍人崔對武三思說:“日后如果敬暉等人又回到朝中,最終還是要成為禍患,您不如派使者詐稱皇帝的命令把他們殺掉?!蔽淙紗査l可以作使者去完成這一使命,崔向他推薦大理正周利用。在這以前周利用因受到敬暉等人的憎厭,被貶為嘉州司馬。武三思于是讓周利用代理右臺侍御史職務(wù),奉命出使嶺外,等到周利用到達(dá)嶺外時,張柬之和崔玄暐已經(jīng)去世,周利用在貴州遇到桓彥范,便命令手下人將桓彥范捆綁起來,放倒在竹筏子上拖著走,直到身上的肉被磨掉露出骨頭時,才將他用杖打死;在抓住敬暉后,便將他剮死;袁恕己平素服食丹藥,周利用硬逼著他喝有毒的野葛汁,袁恕己喝下好幾升之后還沒有被毒死,但毒性發(fā)作難以忍受,疼得他用手扒土,幾乎把手上的指甲都磨掉,然后周利用才用棍棒將他活活打死。周利用回朝后,唐中宗將他提升為御史中丞。薛季昶多次被貶,一直到被貶為儋州司馬時服毒自殺。

武三思?xì)⑺缽埣碇?、敬暉、桓彥范等五人之后,?quán)勢已經(jīng)超過唐中宗,他常常說:“我不知道世上什么樣的人是善人,什么樣的人是惡人;我只知道只要是對我好的人就是善人,對我不好的人就是惡人罷了?!?/span>

當(dāng)時,兵部尚書宗楚客、將作大匠宗晉卿、太府卿紀(jì)處訥和鴻臚卿甘元柬都是武三思的黨羽。御史中丞周利用、侍御史冉祖雍、太仆丞李俊、光祿丞宋之遜、監(jiān)察御史姚紹之五人都是武三思的耳目,當(dāng)時人們稱這五人為五狗。

九月,戊午(十七日),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品李懷遠(yuǎn)去世。起初,李嶠任吏部侍郎,想要樹立自己私人的恩惠以求再次出任宰相,于是奏請大量增置員外官,廣泛舉薦高官顯貴的親屬、相識充任員外官。不久后他又作了宰相,由于吏部選授官吏制度混亂以及官員數(shù)量大量增加國庫資財減少的緣故,他于是又上表指出任官太濫的弊端,并且請求辭去宰相的職位。唐中宗對他好言相勸,沒有答應(yīng)他辭去相位的請求。

冬季,十月,己卯(初九),唐中宗從東都出發(fā),又任命前任檢校并州長史張仁愿為檢校左屯衛(wèi)大將軍兼洛州長史。戊戌(二十八日),唐中宗抵達(dá)西京長安。十一月,乙巳(初五),唐中宗下詔赦免全國罪犯。

丙辰(十六日),唐中宗任命蒲州刺史竇從一為雍州刺史。竇從一是竇德玄的兒子,原名竇懷貞,為避韋皇后之父韋玄貞的名諱,才改名為竇從一。他為人一向阿諛依附權(quán)貴。太平公主與佛寺為爭奪一座利用水力加工米面的碾而打官司,雍州司戶李元判決佛寺勝訴。竇從一非常害怕,急忙下令李元改判太平公主勝訴。李元在判決書最后用大字寫道:“南山可以移動,這個判決不能更改!”竇從一無法使他改變決定。李元,是李道廣的兒子。

先前,秘書監(jiān)鄭普思把他自己的女兒送入后宮,監(jiān)察御史靈昌縣人崔日用曾上奏彈劾他,中宗沒有聽從崔日用的意見。后來鄭普思在雍州和歧州兩地聚集黨羽陰謀作亂。事發(fā)后西京留守蘇瑰逮捕鄭普思,窮究其罪。鄭普思的妻子第五氏憑借鬼神邪說得到韋后的寵愛,唐中宗因此而敕令蘇瑰不要對鄭普思治罪。等到唐中宗從東都回到西京長安之后,蘇瑰在朝廷之上爭辯此事,唐中宗壓制蘇瑰而庇護鄭普思;侍御史范獻忠對中宗說:“請陛下下令將蘇瑰斬首!”中宗問道:“為什么?”范獻忠回答說:“蘇瑰身為留守大臣,卻不能先將鄭普思處斬,然后再報告陛下,以致于讓他?;蟊菹?,蘇瑰所犯的罪過可大啦。況且鄭普思謀反的情節(jié)清楚明白,但陛下卻偏袒他,為他辨解。臣聽說將稱王于天下的人不會死,大概就是說的這種情況吧!臣希望陛下先將臣賜死,臣不能面朝北向鄭普思稱臣?!蔽涸艺f:“蘇瑰是一個嚴(yán)謹(jǐn)忠厚的人,他并沒有枉法用刑。鄭普思謀反屬實,依法應(yīng)處死刑?!碧浦凶跓o奈,戊午(十八日),下令將鄭普思流放到儋州,他的手下黨羽都被判處死刑。

十二月,己卯(初八),突厥阿史那默啜進犯鳴沙,唐靈武軍大總管沙吒忠義與突厥兵交戰(zhàn),唐軍戰(zhàn)敗,陣亡六千余人。丁巳(初十),突厥兵進犯原州和會州等地,搶掠隴右的軍馬一萬多匹之后撤走。唐中宗免去沙吒忠義的職務(wù)。

安西大都護郭元振到突騎施烏質(zhì)勒的牙帳中商議軍事時,正趕上天降大雪,風(fēng)也很大,郭元振在牙帳前與烏質(zhì)勒對面站著談了很長時間,地上的雪積了很深。郭元振連腳都沒移動,但烏質(zhì)勒年高體弱,耐不住嚴(yán)寒,在這次會面之后就死去。烏質(zhì)勒的兒子娑葛聚集軍隊,打算進攻郭元振,副使、御名中丞解琬得知這一消息后,勸郭元振趁著黑夜逃離此地,郭元振說:“我以誠心對待他們,又有什么可以懷疑和害怕的呢!再說我們這些人都在他們的勢力范圍之內(nèi),就算是想逃走,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于是十分鎮(zhèn)靜地躺在床上。第二天早上,郭元振來到烏質(zhì)勒的牙帳吊唁,放聲痛哭,非常悲傷,烏質(zhì)勒的兒子娑葛被郭無振的義氣所感動,便又像以前那樣善待他。戊戌,唐中宗冊命娑葛承襲鹿州都督、懷德王。

安樂公主倚仗著中宗的寵愛驕橫放縱,賣官鬻爵,貪贓枉法,權(quán)勢壓過朝廷內(nèi)外的人,甚至自己起草制書敕令,將內(nèi)容覆蓋后讓唐中宗在下面簽名。唐中宗笑著為她簽字畫押,竟連敕文的內(nèi)容都不看。安樂公主自己請求唐中宗將她立為皇太女,中宗雖然沒有照她說的去做,卻也沒有責(zé)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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