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歷史最美作者團隊-陰魂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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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拿頭和漢朝比。
漢朝和羅馬,都可以稱之為“帝國”。何為“帝國”呢?我參考以色列學者尤瓦爾·赫拉利對“帝國”的定義,得出一個結(jié)論:“帝國”就是一種可以超越“戰(zhàn)爭與和平”的討論,攜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正義性——“把蠻荒變成文明,為混亂注入秩序”,以此將四方蠻夷納入中央秩序,成為認知范圍內(nèi)的世界文明的中心。
而我大唐的大多數(shù)戰(zhàn)爭,其實都不具備這種正義性。就以很多人津津樂道的屠滅高句麗來說吧:
實際上唐朝滅高句麗是妥妥的虧本買賣,因為高句麗作為東北亞小霸起到了維持東北亞和平秩序的作用,尤其是高句麗對于管理契丹、靺鞨(女真的祖先)很有經(jīng)驗,這些都保證了東北地區(qū)在當時“沃野千里、人民富足”。唐朝自己都承認,所掠高句麗居民,手工藝水平高,有文化,善于農(nóng)作。
唐朝在版圖上抹掉高句麗的行為,雖然可以讓21世紀知乎網(wǎng)上的軍國主義者們驕傲地挺起胸膛,但是討論實控這就是妥妥的地圖開疆,大唐根本無力在東北亞構(gòu)建和平的秩序,沒辦法恢復漢朝那個“衣冠禮樂”的遼東,高句麗滅亡之后,東北亞地區(qū)就此陷入了民不聊生的糜爛狀態(tài),整整三百年的血腥亂戰(zhàn)就此拉開帷幕。這都是大唐那一套浮夸的宏大敘事帶給中國的深重災難。
《舊唐書·高麗傳》:自是高麗舊戶在安東者漸寡少,分投突厥及靺鞨
《通典》:其后、余眾不能自保,散投新羅,靺鞨。
正是因為唐朝無法保證高句麗遺民的安全,高句麗遺民大量逃離安東都護府而蠻族化,極大增加了東北地區(qū)的混亂程度。
而唐滅高句麗、百濟的戰(zhàn)爭在后期實際上就體現(xiàn)出由于地方過于遙遠,補給線太長,而力不從心了。滅高句麗前夕,百濟叛亂竟然需要主要依靠新羅援兵鎮(zhèn)壓。后來新羅反戈攻擊唐朝,面對新羅與高句麗百濟起義軍聯(lián)合的局勢,即使是劉仁軌、薛仁貴這樣的名將也無法扭轉(zhuǎn)頹勢,這是唐對于朝鮮半島南部資源投送能力不足的結(jié)果。
唐朝顯然根本沒能力維持東北的秩序,而高句麗本身就在東北地區(qū),他們有若干個貴族家族可以和蠻子聯(lián)姻,唐能完成這種精準化制衡嗎?不可能的。高句麗每座山城都有分化、控制蠻子的任務,小霸有小霸的好處,做事足夠精細。當時正確做法是讓高句麗歸還十六國亂世從中國奪取的遼東半島,這種不義之地還是得讓它吐出來的,有高句麗作為鄰邦,唐朝維持遼東遼西秩序也會更容易。至于高句麗惹事,把它打怕了就不會再動歪念頭,高句麗畢竟農(nóng)耕國家,攻擊性沒那么強。楊廣打高句麗的理由是“高句麗不朝貢”“勾結(jié)突厥”(實際上高句麗剛和突厥干了一架),李世民打高句麗的理由是“高句麗不聽唐朝勸告,拒絕與新羅罷兵”和“為遼東將士報仇”,都不是高句麗自己挑起的戰(zhàn)爭。
至于高句麗對于唐朝的威脅,常常被拿來與前后金比較。然而高句麗離最強盛的好太王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200年,人民農(nóng)耕化程度更是極高,攻擊性是非常弱的,山城林立,權(quán)力離散化,集權(quán)程度很低,防守強進攻弱,壓根不具備像前后金那樣大舉侵犯中原的條件。鼓吹高句麗威脅論,也是一種強行夸大敵人威脅為窮兵黷武找借口的招核行為。反觀后金,在努爾哈赤崛起之前,其五世祖董山就已經(jīng)大肆殺掠明朝遼東邊民,最后被明朝捕殺,其外公王杲也瘋狂侵犯明朝邊疆,最后被李成梁擊敗消滅。后金這種漁獵蠻族的攻擊性,和高句麗根本不是一回事,拿兩者強行對比是完全不合適的。
所謂高句麗生產(chǎn)方式以漁獵為主,是初期在吉林,還沒入主北朝鮮的時候,到隋唐時期,高句麗的漁獵民主要是靺鞨蠻族了,不是高句麗本族,高句麗還會約束靺鞨人不讓他們隨意劫掠。事實上高句麗當時吸收了大量漢族流民,血統(tǒng)本身也漢化嚴重了。
而且,唐重兵長期集結(jié)在東方進攻高句麗、百濟,導致了西線空虛,吐蕃趁機吞并唐朝屬國吐谷渾,占領青海北部,才能夠?qū)μ瞥l(fā)動全面進攻,揭開了接近200年唐吐戰(zhàn)爭的序幕。
現(xiàn)代人吹高句麗很像韓國ptsd,仿佛是當代對半島失控的怨念體現(xiàn)。一般古代的敘事里滅高句麗這事沒啥存在感。
▲唐太宗劇照
唐朝為滅亡高句麗付出的代價也長期被忽視,可以說李世民要是多活幾年,有可能成為楊廣第二。不信?我直接上資料:
貞觀二十二年六月,癸酉,上以高麗困弊,議以明年發(fā)三十萬眾,一舉滅之?;蛞詾榇筌姈|征,須備經(jīng)歲之糧,非畜乘所能載,宜具舟艦為水運。上從之。秋,七月,遣強偉于劍南道伐木造舟艦。房玄齡疾篤,上征赴玉華宮,相對流涕,因留宮下。玄齡謂諸子曰:“今天下無事,唯東征未已,群臣莫敢諫,吾知而不言,死有余責?!蹦松媳碇G。上自臨視,握手與訣,悲不自勝。癸卯,薨。柳芳曰:“玄齡佐太宗定天下,天下號為賢相,然無跡可尋,德亦至矣!王魏善諫諍而房杜讓其賢,英衛(wèi)善將兵而房杜行其道,理致太平,為唐宗臣宜哉。”
強偉等發(fā)民造船,蜀人苦造船之役,或乞輸直雇潭州人造船;上許之。州縣督迫嚴急,民至賣田宅、鬻子女不能供,劍外騷然。上聞之,遣長孫知人馳驛往視之。知人奏稱:“山谷已伐之木,挽曳未畢,復征船庸,二事并集,民不能堪,宜加存養(yǎng)。”上乃敕潭州船庸皆從官給。二十三年,夏,五月,丁卯,疾篤。己已,今褚遂良草遺詔。有頃,上崩。壬申,太子即位。罷遼東之役及諸土木之功。
李世民試圖梭哈三十萬人力死磕高句麗,房玄齡臨死苦諫都勸不住,只能說天佑華夏,讓死神及時帶走了李二。搞不好李淵之所以不喜歡李世民,就是因為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是不是太像他那個好大喜功的表叔”了。
這里說點題外話,楊廣這個人是有才華的,文章詩賦寫得非常好,也有一些戰(zhàn)略遠見,但是顯然被楊堅獨孤伽羅兩口子寵壞了。楊堅是愛妻家,這種人容易寵壞孩子(明孝宗朱佑樘也是,他兒子朱厚照也沾點抽象,但好在打仗不菜)。楊勇比楊廣更菜,所以被楊廣擊敗奪嫡了。
楊堅的父親楊忠是北周名帥,楊堅自己在平定三方之亂時體現(xiàn)了很強的戰(zhàn)略水平,楊堅的弟弟楊爽(靠山王楊林原型)也是大敗突厥的名將,楊家是有軍事天賦基因的。但楊廣當皇帝之前的軍事履歷只有跟著高熲名義掛帥平陳混戰(zhàn)功,稱帝之后變得又菜又愛玩,各種外戰(zhàn)送人頭,除了著名的三征高句麗,還曾經(jīng)被突厥人圍困在雁門,打吐谷渾也送了一次大的,而且穿越大斗拔谷的時候因為軍衣準備不足,士卒大量凍死,連隨軍的他姐姐楊麗華也凍死了。反觀李世民,十幾歲就跟著李淵去雁門救援楊廣,像一個普通騎兵一樣血戰(zhàn),軍事天賦培養(yǎng)起來是不足為奇的。
而楊廣,能力實際上沒能得到像樣的培養(yǎng),而天賦帶來的天才則迫使他變得越來越抽象。顯然,天才也需要趁早開始艱苦歷練。
▲郭孝恪
貞觀二十二年年末(按照公歷是649年1月19日,那已經(jīng)是李世民死掉那年了)郭孝恪戰(zhàn)死,永徽元年阿史那賀魯謀叛,永徽三年賀魯正式稱汗,西域糜爛,永徽四年陳碩真起義,東南崩潰。很多人以為綁條狗在李治的位置上都能成功,真相是歷史上李治繼位以后面臨的爛攤子遠比《雍正王朝》里被夸張化的雍正面對的爛攤子嚴重,最起碼據(jù)說“可以在知乎宇宙代替趙構(gòu)當皇帝的劉禪”是絕對解決不了李唐當時的內(nèi)憂外患的。
李治此人繼承了李世民的好戰(zhàn)基因,因此也不免“屠龍勇士成為惡龍”。李治初年,面臨著遍地的民憤,東部遠征高句麗問題,西部阿史那賀魯問題,安撫高昌遺民問題,還有李世民修了一堆宮殿的地基,強占民田,把這些土地如何歸還給老百姓的問題。
其中阿史那賀魯在李世民死后僅僅兩年時間就重新整合了西突厥,成為雄踞西域、中亞,人口百余萬,擁兵十萬的大國首領。永徽二年李治派契苾何力率府兵3萬,回鶻兵五萬征討,阿史那賀魯因為剛剛整合西突厥,根基不穩(wěn),沒有迎戰(zhàn),轉(zhuǎn)進而走,討伐大軍僅僅攻擊了附庸于阿史那賀魯?shù)奶幵虏浚瑪厥?000(估計是老弱婦孺都算上了),并沒能對賀魯造成有效打擊——
《新唐書·卷二百一十五下·列傳第一百四十下》:咄陸有五啜,曰處木昆律啜、胡祿屋闕啜、攝舍提暾啜、突騎施賀邏施啜、鼠尼施處半啜。弩失畢有五俟斤,曰阿悉結(jié)闕俟斤、哥舒闕俟斤、拔塞干暾沙缽俟斤、阿悉結(jié)泥孰俟斤、哥舒處半俟斤。而胡祿屋闕,賀魯婿也。阿悉結(jié)闕俟斤最盛強,勝兵至數(shù)十萬。以咥運為莫賀咄葉護。遂寇庭州,敗數(shù)縣,殺掠數(shù)千人去。詔左武衛(wèi)大將軍梁建方、右驍衛(wèi)大將軍契苾何力為弓月道行軍總管,右驍衛(wèi)將軍高德逸、右武衛(wèi)將軍薩孤吳仁副之,發(fā)府兵三萬,合回紇騎五萬擊之。駱弘義獻計曰:“安中國以信,馭夷狄以權(quán),理有變通也。賀魯保一城,方寒積雪,謂唐兵必不來,宜乘此一舉滅之。遷延及春,且生變,縱不率連諸國,必遠跡遁去。且兵本誅賀魯,而處蜜、處木昆等亦各欲自免,若留不進,彼與賀魯復合矣。今雖嚴冬風勁,兵苦皸墮,又不可久留費邊糧,使賊得堅黨附、賒死期也。請寬處月、處蜜等罪,專誅賀魯,除禍務本,不可先治枝葉也。愿發(fā)射脾、處月、處蜜、契苾等兵,赍一月食,急趨之,大軍住憑洛水上為之景助,此驅(qū)戎狄攻豺狼也。且戎人藉唐兵為羽翼,今胡騎出前,唐兵躡后,賀魯窮矣?!碧熳尤黄渥?,詔弘義佐建方等經(jīng)略之。處月朱邪孤注者,引兵附賊,據(jù)牢山,建方等攻之,眾潰,追行五百里,斬孤注,上首九千級,虜其帥六十,不如弘義所計。
事實上,永徽元年李世民剛死,阿史那賀魯就有反心,只是被李治安撫住了——【方帝崩,即謀取西、庭二州,刺史駱弘義以聞,高宗遣通事舍人喬寶明馳撫,因令賀魯遣子咥運入宿衛(wèi)。咥運中悔,劫于勢,不得去,拜右驍衛(wèi)中郎將。帝遣還】,永徽二年阿史那賀魯正式作亂。
那么李世民如果不死,是否有可能憑著威望阻止阿史那賀魯作亂并整合西突厥呢?答案是不可能的,因為李世民臨死前忙著30萬大軍討伐高句麗,壓根顧不上西線的事情,討伐高句麗還搞得全國民不聊生。李世民死后,李治把討伐高句麗的大軍解散掉了。
永徽二年(651年)到顯慶三年(658年),經(jīng)過與阿史那賀魯勢力的七年苦戰(zhàn),才在神將蘇定方的指揮下平定了西突厥汗國,征服了從西域到中亞咸海的浩瀚土地。我們需要注意的是,李世民介入西域局勢的時候,西突厥處于內(nèi)亂狀態(tài),雖然偶爾犯邊,但對唐朝并沒有太大威脅,是李世民的調(diào)略政策,接收了西突厥內(nèi)戰(zhàn)的失敗者阿史那賀魯并予以扶持,才導致一代梟雄阿史那賀魯?shù)尼绕?,以及李治早年與西突厥汗國之間艱苦的七年戰(zhàn)爭。由于李世民晚年已經(jīng)民政極其惡劣,所以如果李治早年對阿史那賀魯發(fā)生任何一次損失2萬人以上的軍事災難,就有遍地爆發(fā)民變的可能性,或?qū)⒅匮萃鏊寰謩?。事實上,永徽四年?53年)的陳碩真起義雖然被快速平定,但官府對于民間崇拜陳碩真也不敢禁止(陳碩真崇拜至少持續(xù)到北宋方臘時期,作為方臘的同鄉(xiāng)啟發(fā)了方臘起義)。可見百姓當時的怨憤是不小的,但李治對西突厥的戰(zhàn)爭并沒有發(fā)生大敗,最終獲得全勝,終于度過危局,重建了威望(反觀趙構(gòu)同志,哪怕不提殺岳飛,建炎時期給金人送幾萬人頭也不止一次了,好在宋朝已經(jīng)有200年國祚百姓認同感較強加上金人燒殺搶掠不得人心,才沒導致總崩潰)。
永徽二年(651年)五月,面對百濟侵犯新羅,李治也采取了審慎的態(tài)度,沒有正式軍事介入。當時新羅派使者金法敏懇請?zhí)聘咦凇霸t百濟令歸所侵之城”。高宗于是詔令百濟國王曰:“朕萬國之主,豈可不恤危籓(新羅)!王(百濟國王)所兼新羅之城,并宜還其本國?!比缓蟆敖饣坚尲?,韜戈偃革,百姓獲息肩之愿,無戰(zhàn)爭之勞?!比舨粡拿?,便支持新羅同百濟決戰(zhàn),“亦令約束高麗,不許遠相救恤。高麗若不承命,即令契丹諸蕃渡遼澤入抄掠。王可深思朕言,自求多福?!?/p>
但討滅了阿史那賀魯叛亂后不斷襲擊唐朝的西突厥之后,李治即走上了乃父的老路,決定支援新羅徹底摧毀高句麗,順便還把與高句麗結(jié)盟的百濟給滅了,這一時期的戰(zhàn)爭就已經(jīng)給人民造成不小的壓力,后來李治自我評價“朕未始擐甲履軍,往者滅高麗、百濟,比歲用師,中國騷然,朕至今悔之”。
李世民臨死那年爆發(fā)了大旱——“二十三年,三月,自冬旱”,并沒有阻止李世民30萬大軍討伐高句麗(這已經(jīng)是李世民第四次征伐高句麗,和楊廣一樣,第四次最終沒有成行)。不過老天賞臉,李治繼位后前17年一直風調(diào)雨順,讓他成功度過危機。
(關(guān)于李世民第一次征伐高麗,發(fā)生在貞觀十九年,出兵規(guī)模十萬以上,發(fā)生了著名的駐蹕山之戰(zhàn),斬首、俘虜數(shù)量很大,戰(zhàn)術(shù)水平很高,是不可否認的。就是沒能打下土地。
雖然唐軍傷亡不大,但因為軍衣準備不足,疾病風寒,導致了遠高于此的非戰(zhàn)斗減員,戰(zhàn)馬更是凍死七八成。
李世民一度對此后悔,修復了自己之前砸壞的魏征墓碑,賞賜魏征家人
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嘆曰:“魏征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馳驛祀征以少牢,復立所制碑,召其妻子詣行在,勞賜之。
但是隨后又開始對高句麗整活。
李世民第二、三次進攻高句麗見《新唐書·高麗傳》——
又明年三月,詔左武衛(wèi)大將軍牛進達為青丘道行軍大總管,右武衛(wèi)將軍李海岸副之,自萊州度海;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右武衛(wèi)將軍孫貳朗、右屯衛(wèi)大將軍鄭仁泰副之,率營州都督兵,繇新城道以進。次南蘇、木底,虜兵戰(zhàn)不勝,焚其郛。七月,進達等取石城,進攻積利城,斬級數(shù)千,乃皆還。藏遣子莫離支高任武來朝,因謝罪。
二十二年,詔右武衛(wèi)大將軍薛萬徹為青丘道行軍大總管,右衛(wèi)將軍裴行方副之,自海道入。部將古神感與虜戰(zhàn)曷山,虜潰;虜乘暝襲我舟,伏兵破之。萬徹度鴨淥,次泊灼城,拒四十里而舍。虜懼,皆棄邑居去。大酋所夫?qū)O拒戰(zhàn),萬徹擊斬之,遂圍城,破其援兵三萬,乃還。
也就是貞觀21、22年,李世民又連續(xù)發(fā)兵數(shù)萬進攻高麗,并計劃貞觀23年發(fā)兵30萬繼續(xù)進攻高麗,其造船行動導致了——“詔劍南大治船,蜀人愿輸財江南,計直作舟,舟取縑千二百。巴、蜀大騷,邛、眉、雅三州獠皆反,發(fā)隴西、峽內(nèi)兵二萬擊定之”。
《貞觀政要》記載,貞觀二十二年,“時軍旅亟動,宮室互興,百姓頗倦勞役”。李世民寵妃徐惠進諫說——
竊見頃年以來,力役兼總,東有遼海之軍,西有昆丘之役,士馬疲于甲胄,舟車倦于轉(zhuǎn)輸。且召募役戍,去留懷死生之痛,因風阻浪,人米有漂溺之危。一夫力耕,年無數(shù)十之獲;一船致?lián)p,則傾覆數(shù)百之糧。是猶運有盡之農(nóng)功,填無窮之巨浪;圖未獲之他眾,喪已成之我軍。雖除兇伐暴,有國常規(guī),然黷武玩兵,先哲所戒。昔秦皇并吞六國,反速危禍之基;晉武奄有三方,翻成覆敗之業(yè)。豈非矜功恃大,棄德輕邦,圖利忘害,肆情縱欲?遂使悠悠六合,雖廣不救其亡;嗷嗷黎庶,因弊以成其禍。是知地廣非常安之術(shù),人勞乃易亂之源。愿陛下布澤流人,矜弊恤乏,減行役之煩。增雨露之惠。
李世民十分感動,然而拒絕了她的進諫。
另外,貞觀二十一年,李世民還發(fā)漢、突厥兵合計十余萬,進行了滅龜茲國的戰(zhàn)事。由于龜茲殘部的反撲,安西都護郭孝恪在貞觀貞觀二十二年年末(按照公歷是649年1月19日,那已經(jīng)是李世民死掉那年了)戰(zhàn)死,西域局勢發(fā)生動蕩。)
總章2年,李治統(tǒng)治下的唐朝疆域達到最大(1239萬平方公里)。但過度擴張,以及吐蕃的背刺,加上李治后期天災接踵而來,人口增長導致的土地兼并也引發(fā)了均田制府兵制瓦解,流民增加,李治晚期被迫為了維持龐大的帝國在各個戰(zhàn)線上陷入苦戰(zhàn),敗績甚多,將士死于草野。武則天時期的外戰(zhàn)難堪局面,李治晚年就顯出明顯趨勢了。
李治對于吐蕃的背刺也完全缺乏準備,以至于吐蕃背叛,突然陷入三線作戰(zhàn)之后,馬上手足無措。李治有著李家人獨特的雙標,誤以為自己的堂姐文成公主嫁給了松贊干布(但是松贊干布與唐太宗同一年去世了,繼承人還不是文成公主的后代,因為文成公主無子,松贊干布之孫,吐蕃新贊普芒松芒贊只是名義上是李治的外甥),吐蕃就一定不會背刺自己。因此在吐蕃與唐開戰(zhàn)之后,馬上陷入了十分艱難的局面,而天災饑荒也接踵而至。
咸亨元年(670年),谷物嚴重短缺,致使政府禁止釀酒。7世紀70年代后期和80年代,歉收、洪水、干旱、蟲災和饑饉接踵而來,一直達到危機的程度。
永隆元年(680年),糧價之高,前所未有,唐政府認為高物價是流通貨幣過多的結(jié)果,因此大量減少鑄造新幣,對私鑄的懲辦也比以前更加嚴厲。與此同時,從原有登記地區(qū)逃往其他地區(qū)而成為不登記、不納稅的占地者的流民占有令人不安的比例。李治是在經(jīng)濟和財政危機依然沒有得到解決的情況下去世的。
雖存在這一系列問題,但唐高宗的政府仍提出了控制物價的措施,并取得部分成功,它們后來繼續(xù)使用于整個唐朝。政府周期性地從自己的中央谷倉中拿出谷物以低價賣出。
調(diào)露元年(679年)甚至用谷物換回私鑄錢。更重要的措施是太宗貞觀十三年(639年)在部分重要城市進一步發(fā)展常平倉。
670年大非川之戰(zhàn)撕破盛世畫皮,此前府兵被告知打完這一戰(zhàn)大家都可以回家了。李世民、李治時代的窮兵黷武付出了多少“必要的代價”可見一斑。
李治晚年抽象程度也可以說不下楊廣。
永淳元年壬午,公元六八二年……上既封泰山,欲遍封五岳,秋,七月,作奉天宮于嵩山南。監(jiān)察御史里行李善感諫曰:“陛下封泰山,告太平,致群瑞,與三皇、五帝比隆矣。數(shù)年已來,菽粟不稔,餓殍相望,四夷交侵,兵車歲駕;陛下宜恭默思道以禳災譴,乃更廣營宮室,勞役不休,天下莫不失望。臣忝備國家耳目,竊以此為憂!”上雖不納,亦優(yōu)容之。自褚遂良、韓瑗之死,中外以言為諱,無敢逆意直諫,幾二十年;及善感始諫,天下皆喜,謂之“鳳鳴朝陽”
在“永淳元年,關(guān)中及山南州二十六饑,京師人相食”的情況下跑去封禪泰山,還想遍封五岳。李善進諫之后,李治十分感動,然而拒絕了他的意見,第二年還想封嵩山,這時候暴斃了。
只能說阿武雖然也很抽象,但李治的及時暴斃放在這時候絕不是什么壞事。要知道阿武也是正式稱帝之后抽象才變得嚴重的,一開始拿兒子李顯、李旦當傀儡的時候并不算太抽象。
說個唐粉不愛聽的,要不是兒子李治前期相對靠譜,李二的評價可能淪落到不如楊堅(這里是假設唐朝三世而亡的結(jié)果)。
楊堅篡北周得國并不比李世民百戰(zhàn)得天下低賤,反而減少了很多老百姓的傷亡。而且李世民殺兄逼父奪位,比起楊堅奪名義上外孫(周靜帝并非楊堅之女楊麗華所生)宇文闡的位置,不合法性還要大得多,同時楊堅奪鮮卑人宇文家的位,恢復漢家禮樂衣冠,還有一重光復漢人統(tǒng)治的意義。而李建成雖然軍事能力不如李世民,但也是個合格的太子,能力出眾,在內(nèi)操持有功,且性情仁厚,不肯聽魏征之言謀害李世民,李世民殺兄篡位,是相當令人反感的(當我們意識到所謂的貞觀之治僅限于李世民統(tǒng)治前中期,而貞觀十三至十四年的高昌之役已經(jīng)給老百姓帶來不小負擔時,這種反感無疑會加重;貞觀十三年, 特進魏征上疏說: “ 疲于徭役,關(guān)中之人,勞弊 尤甚。雜匠當下,顧而不遣。正兵番上,復別驅(qū)任。市物襁屬于廛,遞子背望于道”,這一年, 唐太宗發(fā)兵進攻高昌, 令河西民供役, “然則王師初發(fā)之歲,河西供役之年,飛芻挽粟,十室九空,數(shù)郡蕭然,五年不復。陛下每歲遣千余人而遠事屯戍,終年離別,萬里思歸。去者資裝,自須營辦,既賣菽粟,傾其機杼。經(jīng)途死亡,復在言外”,而高昌之役,只是李世民經(jīng)略西域的開始,要知道貞觀時期唐朝經(jīng)過隋末戰(zhàn)亂,人口不過兩千余萬。而劉秀接手的經(jīng)過新莽末年戰(zhàn)亂的帝國,人口要多于初唐,劉秀卻并沒有經(jīng)略西域,大舉北伐匈奴,選擇保存民力,把這些事交給下一代去做,因而被唐朝粉絲嘲笑為慫比)。
楊堅雖然苛刻猜忌,多殺功臣,但晚年也沒有像李世民晚年那樣窮兵黷武。而楊堅的制度創(chuàng)建(三省六部制、州郡兩級制、開皇律、改革府兵制等等)是意義極大的,廢除北周的鹽稅酒稅等商稅,更是極大讓利于民(“除入市之稅”,“罷酒坊,通鹽池鹽井,與百姓共之”)。
而相比隋朝,李二也沒真正搞定西域。楊堅與李二都解決了東突厥問題(但到李治時代漠北鐵勒還在叛亂,李治末年后突厥復國軍開始活動),楊廣時代東突厥復興,來了個雁門之圍,讓楊廣十分沒面子。
不過相比楊二廣,李治有個很大優(yōu)勢就是妻賢(武則天在李治時代一點也不抽象),論自戀,李治自稱“天皇”,比他爹的“天可汗”還牛逼哄哄,自戀程度可不低。顯慶六年(公元661年)李治想親征高句麗,被阿武勸住了,真去了估計和楊二一樣微操,結(jié)果就不好說了。相比之下,蕭皇后還是太軟了,沒有什么卵用。李治作為李世民的兒子,沒阿武壓著估計也成天親征,他很喜歡到處巡游,坐不住的,臨死前還想封五岳。
不但是對高句麗,李世民除了攻滅東突厥可以說功德無量之外,跑去折騰高昌、西突厥都屬于“看你不爽就想打你”的沒事找事。為什么唐朝會如此地窮兵黷武呢?因為唐朝皇室是一群被關(guān)隴軍事貴族集團綁架的權(quán)力的囚徒,由于那個時候經(jīng)濟中心已經(jīng)東移,關(guān)隴集團的執(zhí)政存在合法性不足的問題,就需要不斷的因為一點破事發(fā)動戰(zhàn)爭來理所當然的占有大量的物資、人力和帝國特權(quán)。
當時長安及周邊不事農(nóng)作的人口就有百萬,當時中國才多少人口?。繉τ谔瞥纳a(chǎn)力而言這種體量的帝都是非常不正常的,供養(yǎng)這種級別的大都會的代價就是“關(guān)東苦其漕運”。當時長安的繁華,其實是相當畸形的。日本人在《妖貓傳》原著小說《沙門空海之大唐鬼宴》中鼓吹關(guān)洛之間運河的規(guī)模之大,完全不在乎這是建立在關(guān)東百姓的苦痛身上的,還是太慕權(quán)了。
唐朝初年,長安城每年的糧食缺口約為20萬石(每石42公斤,約合840萬公斤),最高峰時期,缺口達400萬石(約合1.68億公斤),后來雖然有所回落,但長安城每年的糧食缺口,仍然高達100萬石(約合4200萬公斤)。 在此情況下,即使是在“年谷豐登”的豐收年份,唐代長安城也仍然糧食緊缺“人食尚寡”,一旦發(fā)生水旱蝗等自然災害,就不得不東遷到洛陽就食,以唐高宗為例,他在位共34年(649-683年),其中就有11年5個月是住在洛陽,其中史書有三次明確提到是因為長安缺糧遷到洛陽“就食”;而在丈夫唐高宗李治去世后,隨后掌權(quán)的武則天在683-705年間,22年間更是有19年住在洛陽,其主要也是因為洛陽更加靠近江淮地區(qū)等糧食主產(chǎn)地,沒有漕運之苦。 到了705年,宰相張柬之等人聯(lián)合發(fā)動神龍政變,擁戴太子李顯上位,武則天被迫退位,由于武周正式定都洛陽,為了恢復李唐,唐中宗李顯于是在第二年(706年)便迫不及待地西遷回到長安。 但是回到長安的第四年(709年),關(guān)中地區(qū)就由于水旱災害,再次發(fā)生饑荒,盡管唐廷緊急調(diào)運山東和江淮地區(qū)的谷米,但是由于路途遙遠,“牛死十之八九”,而運入長安的糧食卻仍然嚴重不足。
根據(jù)《舊唐書》的記載,開元前期的糧食運輸,僅僅是從洛陽含嘉倉轉(zhuǎn)運進入陜西,1石糧食就需運費五百文,早期長安城每年運糧20萬石,就需要運費10萬貫;而關(guān)中地區(qū)在高峰期糧食缺口達400萬石,僅僅從洛陽到陜西一帶的運糧費,就需要200萬貫,這種沉重的經(jīng)濟負擔使得大唐帝國不堪重負,而官吏為了催促運糧更是驅(qū)使百姓,使得民怨沸騰。 不僅如此,江淮地區(qū)的糧食、財賦,要經(jīng)由黃河進入渭水,通過漕運供應到長安,但黃河三門峽段非常兇險,“多風波覆溺之患,其失嘗(常)十(之)七八。” 沉重的經(jīng)濟負擔,和百姓的怨恨,以及運糧的損耗,種種原因,使得從隋文帝到唐玄宗的隋唐兩代帝國多位皇帝為了“就食”,一直在長安和洛陽之間往返奔波疲于奔命。
這些無疑都加劇了關(guān)隴集團合法性不足的問題。
至于西漢為啥定都長安,因為當時關(guān)中水土還沒流失,還是天府之國,而且西漢標準溫暖期,比唐朝前期更加溫暖,關(guān)中甚至可以種水稻,《漢書·東方朔傳》所謂“關(guān)中天下陸海之地”,“又有秔稻、黎栗、桑林、竹箭之饒”,將稻米生產(chǎn)列為經(jīng)濟收益第一宗。
李淵應該確實不喜歡李二的戰(zhàn)爭狂熱,李淵李建成應當是想疏散長安人口,將長安改建成軍事要塞,遷都南陽(南陽有漢江水運,可以吃湖北糧食),來降低漕運浪費,安撫關(guān)東,并擺脫關(guān)隴集團控制,這一舉措后來被抹黑成想要放棄關(guān)西給突厥人。
這一計劃無疑是順應了當時的經(jīng)濟趨勢,結(jié)果李世民這個關(guān)隴集團的代言人跑來打斷了正確的歷史進程,讓中國多走了幾百年彎路。
貞觀二十一年(公元 647 年),唐太宗李世民命令曾營建高祖獻陵、太宗昭陵、時任工部尚書的建筑大師閻立德擴建仁智宮,改稱“玉華宮”,并寫了玉華宮手詔,擴建后的玉華宮占地九頃,建有五門十殿,氣勢恢宏。
玉華宮囊括玉華山川的鳳凰谷、珊瑚谷、芝蘭谷,成為唐太宗晚年處理朝政的地方。永徽二年(公元 651),唐高宗李治頒布詔書,廢棄玉華宮為玉華寺,從此,玉華宮結(jié)束了其作為皇家避暑離宮的使命。
李世民晚年還大修宮殿,找長生藥。所以李世民死的時候哭的都是外國使者,百姓想的是什么沒有找到記載,我估計是“這個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老登”終于死了。
外戰(zhàn)管殺不管治,只負責消滅看不順眼的敵人,不管消滅敵人需要付出的代價及其后續(xù)治理,這種軍國主義瘋子行為,如果過于吹捧,也未免不合適了。
所謂的“漢朝的軍國主義”,也只是知乎網(wǎng)軍國主義者們的構(gòu)建,其實漢朝的外戰(zhàn)非常的務實,漢朝會對滅國戰(zhàn)爭進行分析:能否在滅國之后建立新的秩序,如果不能,就不會發(fā)動戰(zhàn)爭,或者只是實施懲戒性作戰(zhàn),擊殺國王換一個君主。所以漢的擴張是相當穩(wěn)健的,滅國之后配套的設施馬上跟進,負責教化的儒生,道路系統(tǒng)的修建,耕牛種子的大量安置,移民的進入和分配土地等等。
巴、蜀四郡鑿山通西南夷道,千馀里戍轉(zhuǎn)相餉
漢連兵三歲,誅羌、滅南越,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賦稅。
以公孫弘為御史大夫。是時,方通西南夷,東置蒼海,北筑朔方之郡。公孫弘數(shù)諫,以為罷敝中國以奉無用之地,愿罷之。天子使朱買臣等難以置朔方之便,發(fā)十策,弘不得一。弘乃謝曰:“山東鄙人,不知其便若是,愿罷西南夷、蒼海而專奉朔方?!鄙夏嗽S之。春,罷蒼海郡。
使王然于以粵破及誅南夷兵威風諭滇王入朝。滇王者,其眾數(shù)萬人,其旁東北勞深、靡莫皆同姓相杖,未肯聽。勞、莫數(shù)侵犯使者吏卒。元封二年,天子發(fā)巴、蜀兵擊滅勞深、靡莫,以兵臨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誅。滇王離西夷,滇舉國降,請置吏入朝,于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西南夷君長以百數(shù),獨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也,最寵焉。
以漢武帝對于西南夷的征伐為例,特點在于:1.有反復,曾經(jīng)因為公孫弘進諫而收縮2.重視后勤和道路修建,推動了當?shù)厣a(chǎn)力發(fā)展3.不征賦稅,因俗而治,尊重在地國家的自治權(quán),降低管理成本。
當時大宛不臣,截殺漢使者,漢武帝也沒真滅人國,讓他們把國王首級交出來,換了國王,然后大宛貢獻大量天馬給漢朝,在河西養(yǎng)殖改良馬種。
見《史記·大宛列傳》,漢武帝一開始非常友好地以千金和金馬想要換取大宛天馬,大宛不但不給,還劫殺漢朝使者,才招來了漢軍的攻擊——
▲漢武帝劇照
天子既好宛馬,聞之甘心,使壯士車令等持千金及金馬以請宛王貳師城善馬。宛國饒漢物,相與謀曰:“漢去我遠,而鹽水中數(shù)敗,出其北有胡寇,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往往而絕邑,乏食者多。漢使數(shù)百人為輩來,而常乏食,死者過半,是安能致大軍乎?無柰我何。且貳師馬,宛寶馬也。”遂不肯予漢使。漢使怒,妄言,椎金馬而去。宛貴人怒曰:“漢使至輕我!”遣漢使去,令其東邊郁成遮攻殺漢使,取其財物。于是天子大怒。
漢朝一開始不想徹底消滅南越也是因為這可能成為一個無底洞,南越包括廣東、廣西、越南,地域過于廣袤了,民族復雜,維穩(wěn)成本不低,要不是南越丞相呂嘉作死,殺害親漢的南越王趙興擁立新王,漢很希望通過令其加盟為諸侯國,委任南越國管理,來維持當?shù)刂刃?,壓根不想完全滅國?/p>
《史記·南越列傳》:
嬰齊薨,謚為明王。
太子興代立,其母為太后。太后自未為嬰齊姬時,嘗與霸陵人安國少季通。及嬰齊薨后,元鼎四年,漢使安國少季往諭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內(nèi)諸侯;令辯士諫大夫終軍等宣其辭,勇士魏臣等輔其缺,衛(wèi)尉路博德將兵屯桂陽,待使者。王年少,太后中國人也,嘗與安國少季通,其使復私焉。國人頗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亂起,亦欲倚漢威,數(shù)勸王及群臣求內(nèi)屬。即因使者上書,請比內(nèi)諸侯,三歲一朝,除邊關(guān)。于是天子許之,賜其丞相呂嘉銀印,及內(nèi)史、中尉、太傅印,余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漢法,比內(nèi)諸侯。使者皆留填撫之。王、王太后飭治行裝重赍,為入朝具。
其相呂嘉年長矣,相三王,宗族官仕為長吏者七十余人,男盡尚王女,女盡嫁王子兄弟宗室,及蒼梧秦王有連。其居國中甚重,越人信之,多為耳目者,得眾心愈于王。王之上書,數(shù)諫止王,王弗聽。有畔心,數(shù)稱病不見漢使者。使者皆注意嘉,勢未能誅。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發(fā),乃置酒,介漢使者權(quán),謀誅嘉等。使者皆東鄉(xiāng),太后南鄉(xiāng),王北鄉(xiāng),相嘉、大臣皆西鄉(xiāng),侍坐飲。嘉弟為將,將卒居宮外。酒行,太后謂嘉曰:“南越內(nèi)屬,國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杖,遂莫敢發(fā)。嘉見耳目非是,即起而出。太后怒,欲鏦嘉以矛,王止太后。嘉遂出,分其弟兵就舍,稱病,不肯見王及使者。乃陰與大臣作亂。王素無意誅嘉,嘉知之,以故數(shù)月不發(fā)。太后有淫行,國人不附,欲獨誅嘉等,力又不能。
天子聞嘉不聽王,王、王太后弱孤不能制,使者怯無決。又以為王、王太后已附漢,獨呂嘉為亂,不足以興兵,欲使莊參以二千人往使。參曰:“以好往,數(shù)人足矣;以武往,二千人無足以為也?!鞭o不可,天子罷參也。郟壯士故濟北相韓千秋奮曰:“以區(qū)區(qū)之越,又有王、太后應,獨相呂嘉為害,原得勇士二百人,必斬嘉以報?!庇谑翘熳忧睬锱c王太后弟樛樂將二千人往,入越境。呂嘉等乃遂反,下令國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國人也,又與使者亂,專欲內(nèi)屬,盡持先王寶器入獻天子以自媚,多從人,行至長安,虜賣以為僮仆。取自脫一時之利,無顧趙氏社稷,為萬世慮計之意?!蹦伺c其弟將卒攻殺王、太后及漢使者。遣人告蒼梧秦王及其諸郡縣,立明王長男越妻子術(shù)陽侯建德為王。而韓千秋兵入,破數(shù)小邑。其后越直開道給食,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擊千秋等,遂滅之。使人函封漢使者節(jié)置塞上,好為謾辭謝罪,發(fā)兵守要害處。于是天子曰:“韓千秋雖無成功,亦軍鋒之冠。”封其子延年為成安侯。樛樂,其姊為王太后,首原屬漢,封其子廣德為龍亢侯。乃下赦曰:“天子微,諸侯力政,譏臣不討賊。今呂嘉、建德等反,自立晏如,令罪人及江淮以南樓船十萬師往討之?!?/blockquote>漢朝甚至會選擇“擱置爭議共同開發(fā)”,比如班超把貴霜打了一頓,此后兩國結(jié)為盟好,但貴霜并不老實,過了幾十年又占領了新疆西部的疏勒(喀什)等地。對此漢假裝不知,繼續(xù)與貴霜進行友好的外交,貴霜也知趣地沒有繼續(xù)東進,等到貴霜帝國崩潰,西疆自然又回來了。
此外,儒家講的一直是以有道伐無道。
《孟子·公孫丑章句下·第八節(jié)》:
沈同以其私問曰:“燕可伐與?”孟子曰:“可。
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噲。
有仕于此,而子悅之,不告于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于子,則可乎?何以異于是?”齊人伐燕。
或問曰:“勸齊伐燕,有諸?”曰:“未也。
沈同問'燕可伐與’?吾應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
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應之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
’今有殺人者,或問之曰'人可殺與’?則將應之曰'可’。
彼如曰'孰可以殺之’?則將應之曰:'為士師,則可以殺之。
’今以燕伐燕,何為勸之哉?”像漢朝的擴張,廢除西南、嶺南的人祭習俗,促進生產(chǎn)力發(fā)展,這就是以有道伐無道。
哪怕是羅馬的擴張,從生產(chǎn)力角度,也是有道伐無道(迦太基拿小孩祭天;日耳曼蠻子喜歡燒殺搶掠;凱爾特人不講秩序不愛洗澡,這個算不上大過惡,就是文明水平低了點)。
反觀我大唐,則是把文明的高句麗給摧毀了,帶來戰(zhàn)亂、毀滅、破壞,并且讓契丹、靺鞨、奚這些蠻子到處燒殺搶掠。高句麗本身人民富足,講禮義,不搞人祭,不娶后媽,算不上什么無道之國。哪怕你真的把它滅了,也有責任讓當?shù)匕l(fā)展得更好,而不是留下一地雞毛。
而且滅高句麗卻無力收拾殘局留下一地爛攤子只是唐朝窮兵黷武的一例。高宗中期開始的危機,在武則天時期總爆發(fā),然后又經(jīng)過中宗、睿宗朝的恢復,到玄宗初年改革,才真正恢復過來,然而李三郎一點不吸取教訓,縱容節(jié)度使濫開邊釁。譬如王忠嗣已經(jīng)壓制吐蕃的情況下,李隆基仍然命令哥舒翰以死傷數(shù)萬人為代價取下堅城石堡城。又譬如高仙芝隨意攻掠唐朝盟國石國,回師途中又污蔑突騎施反叛,襲擊突騎施,劫取財富,以為戰(zhàn)功。這種行為并沒有遭到任何懲處,而被欺壓的中亞諸國向阿拉伯帝國求救,引發(fā)怛羅斯之戰(zhàn)。
另外,由于李隆基的窮兵黷武,搜刮無度,到天寶年間,哪怕是安祿山造反前夕,民間也已經(jīng)是不堪重負了。天寶十四載 (755)十一月,杜甫寫下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詩句,與此同時,安史之亂爆發(fā)。
整個初唐盛唐的歷史,就是一個不斷地“贏贏贏”的歷史,非常的招核,所以招來了安祿山。而李唐皇室那一套窮兵黷武的行為邏輯也為各地諸侯所效仿,由此拉開了殘?zhí)莆宕膩y戰(zhàn)序幕。
本文系歷史最美原創(chuàng)稿件。主編槍君,作者吳廣。部分圖片來源網(wǎng)絡,如有版權(quán)問題,請與我們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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