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只為稻粱謀
■作者:艾俊民
看了黃樂程兄臺在第309期游子報刊登的大作《閱讀的歡愉》,頓感自己就是個俗人,而樂程兄就是個圣人,在精神層面上,我與他相距甚遠。
我曾經(jīng)是個很愛讀書、很喜歡買書的人,但我對讀書的態(tài)度一直很明確,那就是“長知識,學(xué)本領(lǐng),謀生存”。一句話,讀書只為稻粱謀。我喜歡讀書大概是從小學(xué)二年級起,那時我在余江縣錦江鎮(zhèn)小學(xué)讀書(好像是1963年左右),那時正是我國教育制度改革的探索初期,要求減輕學(xué)生負擔,提倡教育要和勞動相結(jié)合,強調(diào)培養(yǎng)的學(xué)生要又紅又專。
為減輕學(xué)生負擔,學(xué)校里的晚自習(xí)就是看小說,讓學(xué)生散散腦子,我接觸的第一本小說名叫《二十響駁殼槍》,這提起了我的閱讀興趣,在以后的幾年里,一發(fā)不可收拾,我把所有能找到的小說都讀了個遍,連四大名著以及名著之外的古典小說都讀了,雖然《紅樓夢》當時還讀不大懂,但是從此我認識了繁體字(那時很多古典小說都是繁體字印刷的)。
小說讀得多了,我便幻想自己以后也要當個作家。尤其是看了高玉寶寫的自傳體小說后,知道他書讀的少,很多字都不會寫,是用圖畫代替,更增長了我的信心。這時我讀書有了模糊的目標,很想買一些寫作指導(dǎo)之類的書籍。但是因為我只是一個小學(xué)生,家庭也不富裕,一年到頭我手上只有幾角壓歲錢,根本就不能隨心所欲去買自己喜愛的書。好在學(xué)校有圖書館,可以免費借閱。不幸的是,我小學(xué)五六年級的時候,“文革”爆發(fā),圖書館里的書都成了毒草。一些膽子大的同學(xué)成立了個紅小兵組織“一撮毛”,明目張膽地跑到圖書館打砸搶,每人抱幾包書跑回家,我只能望書興嘆。因為我父親被打倒,我成了反革命小崽子,連走路都要溜著墻根走。不久我隨家庭下放農(nóng)村,開始是天天上山砍柴,半年后下田勞作掙工分,讀書成了奢望。
我16歲時作為“拖油瓶”來到721礦,17歲有幸成為一個產(chǎn)業(yè)工人,每月有了32元錢的工資,除去9元錢買飯菜票,然后存上10元錢,其余的就拿去買書了。但是遺憾的是,當時是“文革”時期,新華書店可買的書很少,都是馬克思、列寧的著作,我看不懂,也沒有興趣去鉆研。令人欣慰的是,魯迅的書很多,也極便宜,像那種《朝花夕拾》的小冊子,兩三角錢一本。所以,魯迅的著作我基本上買齊了,寫作上受魯迅的影響極深,不喜歡用形容詞,只會用白描。當然,他那種諷刺挖苦的一套春秋筆法我學(xué)不會,也不敢學(xué)。
我讀電大文科班時,已經(jīng)是改革開放的春天了,書店里的書籍豐富多彩,而且也便宜(到八十年代后期書價就越來越貴)。這段時期我買了很多書,而且視書如命,一般不大外借。愛書的人不止我一個,記得有個電大同學(xué)叫王什么勝的,他在書的扉頁上寫了一行字“書與老婆概不外借”。當然,也有把書當成敲門磚的,有個同學(xué)上了二年級就把一年級的書賣掉,上了三年級又把二年級的書賣掉。他上學(xué)的目的很明確,為了有個文憑。自然,讀書是為了應(yīng)付考試??荚囃ㄟ^了,書本也就成了無用之物。這是“讀書只為稻粱謀”的最典型一例,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書買的多了,搬家是個大問題。我雖然成家之后,一直住在古城北區(qū)單身4棟樓,但是房子改造過幾次,一次是單身樓改成家屬樓,就是在北面加蓋廚房。一次是把原先的木頭房頂拆掉改成大片水泥瓦的房頂。我因為住在最高層(三樓),所以搬家到其他地方暫住是必須的(我記得有一次足足有半年多時間)。每次搬家,死沉死沉的書籍就成了雞肋般的存在,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因此丟失了不少。尤其是我調(diào)離721礦時,因為要遠遷到800多公里以外的浙江嘉善,大捆的書籍真就成為負擔了。我把很多沒有啥用的文學(xué)書都送了人。
到了嘉善,因為從事的是新聞報道工作,覺得自己基本的文字功底有了,從事這種工作不再有困難。而且新聞報道這種工作,關(guān)鍵的還是“吃透兩頭”——領(lǐng)會上面的精神,熟悉下面的情況。光看書本沒有什么用。此后我基本就不大買書,但是我很注意收集本地的材料,領(lǐng)導(dǎo)講話、縣情概況、企業(yè)介紹,我都留心分類保存,以備自己寫報道時引用。后來自己也給一些部門編書,認識了一些當?shù)氐膶W(xué)者,學(xué)者們唯一的愛好就是出書,雖然這些書放到新華書店都賣不出去,但絲毫不影響他們出書的熱情。他們會通過單位購買、會議贈送,記者們每次開會,都能收到幾本不用掏錢的精裝書。還有些學(xué)者會送上門來,簽好名字,題上敬請某某先生(女士)雅正之類。
這些精裝書也成為我書架上的擺設(shè),但是擺設(shè)的空間有限,我的三個書櫥都擠得滿滿當當。迫不得已,我把很多書籍送給親戚晚輩。不曾想,有一次我去一個晚輩家,特意看看他的書架,發(fā)現(xiàn)我送給他的書只有一小部分在書架上面,大部分都不見蹤影。我心里明白,已經(jīng)被他賣給收廢品的了。晚輩說,現(xiàn)在生存壓力這么大,哪有那個閑情逸致去讀書。在當今市場經(jīng)濟社會,謀生才是第一位的,讀書要讀對自己本職工作有用的書。讀書只為稻粱謀!
@文章刊登于《游子》報第313期
■下面是2021年11月20日出刊的《游子》報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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