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次到峨眉以后，我發(fā)現(xiàn)峨眉山真的是太美了。
距我第一次到峨眉的時間，大約已經(jīng)過去有七八年了吧。這幾天我在腦海里使勁地回憶，還是不能確定準確的年份。但具體時間是記得很清楚的，一個一元復(fù)始的元旦佳節(jié)。記得那一次去峨眉山，我邀約了幾個要好的朋友，舉家出游。在幾個朋友之中，我是年長者，我的孩子當然也是年紀最大的，正在上高中，恰是寒窗苦讀時。那時候，上金頂還沒有索道，只有靠雙腳攀登，索道只能到萬年寺。如果要到金頂?shù)脑挘辽賰商斓臅r間。由于受到三天假日的局限，我們和許多游客一樣，選擇了坐索道上萬年寺然后步行下山的的行程。峨眉山相傳是佛祖的大弟子普賢菩薩的道場，居中國四大佛教名山之首，山中寺廟數(shù)以百計。據(jù)說萬歷皇帝的母親在做妃子時曾向佛祖許下宏愿，若生龍子，定當為菩薩重塑金身。萬歷皇帝為了孝敬母親，下旨修建了萬年寺作為獻給母親的壽禮。因而，在寺廟如云的峨眉山中，萬年寺因為受了浩蕩的皇恩，是最為壯觀氣派的，成為繼金頂之后峨眉山最為吸引游客的景點。每一個游客來到萬年寺，應(yīng)該都要燒香祈福。我那時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有著人定勝天的霸氣，對神靈有些將信將凝。游過萬年寺，便是清音閣。在幽谷中兩條潺潺的溪流沖擊著山中的牛心石，發(fā)出天籟般的清音，故名清音閣。在同行的朋友中，我雖年長，但也還是唱流行歌曲的年齡，所以，大家除了對聲音是如何發(fā)出的有些好奇之外，也沒有對如此清音有何美的體驗。然后是過猴山，與猴相戲，煥發(fā)未泯的童心?？傊?，大家除了感受到山道行走的艱辛之外，對峨眉山?jīng)]有更多的體會。我有舞文弄墨的習(xí)慣，我去過的許多地方，我都有文字記載，唯獨峨眉山我沒有寫下一個字。我的人生目標是：游山玩水，修身養(yǎng)性。在我的行走計劃里，號稱天下秀的峨眉山就這樣從我的行走計劃里劃掉了。峨眉山養(yǎng)育過新文學(xué)大師郭沫若，相傳有個游客到峨眉山游后賦詩留念：“人說峨眉天下秀，我說峨眉秀個逑。不是郭老吹得兇，那個龜兒才來游?！比绻皇沁@次出差到峨眉，有了再上峨眉的機會，我怕是不能改變對峨眉的印象了。
由于是工作的原因去到峨眉，我們就不能看天氣。我們?nèi)ザ朊嫉臅r候，雖然已是早春二月，但全球都在鬧極寒天氣，氣溫比冬天還要低。我的家鄉(xiāng)華鎣山號稱川東峨眉，最高峰1700多米，山上還在飄著瑞雪。我們的車子開著空調(diào)，時不時在大雨中前行，天黑前趕到了峨眉山。我的想法就是登臨上次沒有去的金頂，便直接下榻到了萬年寺的萬年村的農(nóng)家樂。萬年寺大約在峨眉山腰間的位置，由于是雨天，暮色更加凝重，除了隨處可以感覺到的清靜之外，與上次看到的峨眉沒有什么不同。晚飯后，同行邀我下山去靈秀溫泉，我怕清夜寂寞，無以為樂，欣然應(yīng)邀。就溫泉而言，比起我去過的地方，靈秀溫泉確有可取的地方。但她不過是峨眉山風(fēng)景之外的附加產(chǎn)品，借峨眉風(fēng)光賺些游客的錢罷了。我們沐浴在溫泉里，借著朦朧的燈光，緩緩升起的水霧就像電影《天仙配》中仙女出場時飄出的薄薄的煙霧，若有若無，若隱若現(xiàn)。躺在溫泉里，望著眼前漆黑一團的峨眉山，我突然記起了李白的《峨眉山月歌》：“峨眉山月半輪秋， 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發(fā)清溪向三峽， 思君不見下渝州。”便想，今夜若有明月當空便好了，我也可以望月思君，做一回詩仙了。
是夜，我們是被人聲鼎沸的喧鬧之聲吵醒的。我撐開惺忪的眼睛，看見窗外依然漆黑一片，但手機上時間已是早上七點了。我們趕緊起床，匯入喧鬧的人群，乘觀光車去金頂。觀光車開到零公里處，滿山已是潔白的雪花，舉目望去，峨眉山被霧裹得更緊了。觀光車套上了防滑的鐵鏈，繼續(xù)向前駛?cè)ァ?dǎo)游告訴我們，金頂有四絕：日出、云海、佛光、圣燈。但這四絕都離不開太陽。許多游客為了看金頂?shù)娜粘瞿且豢?，是從凌晨守候開始的?？梢赃@樣說，沒有一個去金頂?shù)挠慰筒皇菫榱丝慈粘龅?。我們把這個愿望告訴導(dǎo)游，導(dǎo)游卻給我們潑了一瓢冷水，說是在金頂看日出需要運氣的，有的游客去金頂好多次了，都沒有看到日出，失望而歸。還說，像今天這樣的天氣，山頂也就是一團大霧，什么也看不見。導(dǎo)游的話，說得我們恨不得立即退票，打道回府。導(dǎo)游看我們個個垂頭喪氣的樣子，又把話說回去，說是這樣的天氣也有例外出太陽的時候，就看大家的運氣了。觀光車到了洪椿坪，上山就沒有公路了，游客必須步行，要坐纜車也只有幾公里外的接引殿才有。我們跳出汽車，立即被眼前銀裝素裹的雪景驚呆了，大家忘了車上的不快，還沒有套上防滑腳鏈，就舉起相機紛紛拍起照來。從洪椿坪到接引殿，所有的樹木都被潔白的瑞雪裝扮成了一幅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畫。越往前走，水墨畫更素潔，更淡雅，意境更為悠遠綿長。
到了接引殿，一些游客被越來越美的雪景所吸引，徒步朝金頂而去。我選擇了纜車。這是一個可以乘坐100人的巨大纜車，纜車幾乎是把我們垂直提升，我們透過纜車車窗，看見萬縷霞光灑向峨眉，眼前云開霧散，碧空萬里，和上山時完全是兩重天。纜車里都是來自四面八方的游客，為了看金頂風(fēng)光零時走到了一起，竟然不約而同異口同聲地發(fā)出“啊”的歡呼聲。纜車剛落地，大家便爭先恐后地沖出纜車，跑向金頂。纜車出口距金頂還有幾百米路程，我看見霞光從天上落在積滿白雪的樹梢上，陽光還是陽光，發(fā)出燦爛的光輝，白雪卻不再是白雪，完全像是從樹上長出來的雪一樣白的嫩芽，這金頂上特有的冷杉喬木，便是一顆顆圣誕樹了。穿過這片迎接霞光的樹林，眼前便是高高在上的普賢菩薩巨像。雖然我這次到峨眉，距上次的時間不過七八年的時間，但我已從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變成了一個沒有激情的中年人。我的人生目標在改變，我的生活在改變，我的思想境界在改變，我把健康和快樂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像我這樣一個曾經(jīng)豪情萬丈心比天高的人，要突然變成神馬都是浮云，就像高速行駛的汽車突然拐彎一樣，不是輕易而舉的事情。說白了，我是有心事的。我現(xiàn)在真有些潛心向佛了，當我第一眼看到巨大的佛像時，我已經(jīng)兩眼濕潤，心中吶喊：“我有些承受不了心靈的重壓了，大慈大悲的菩薩，請你保佑保佑我吧?！本驮谖因\的面對菩薩的時候，我身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師傅，我來了！”我轉(zhuǎn)身一看，一個中年男子已雙膝跪地，在向菩薩行禮了。我也跪在菩薩面前，許下菩薩保佑的心愿，向功德箱里捐了自己的一片誠心，然后站在了舍身巖邊。我們上金頂?shù)囊幻?，山體是一面緩坡，而在緩坡的另一面，卻是萬丈懸?guī)r。每當日出的時候，懸?guī)r外便是無邊無際的云海，人好像置身云海之上，有了不食人間煙火飄飄欲仙的感覺。特別是在下午兩三點鐘的時候，人站在懸?guī)r邊，太陽從身后照過來，就會在云海上形成一個五彩的光圈，自己的身影在光圈中化身為菩薩，這就是著名的金頂佛光。據(jù)說，有虔誠的人看見了這一奇觀，以為自己真的成佛了，便縱身一躍，據(jù)說這就是舍身崖的來歷。我到金頂?shù)臅r間是上午十點多鐘，我看到了神奇的金頂云海，但我沒有等到下午兩點，去看佛光的出現(xiàn)。我把金頂?shù)拿恳粋€地方都游覽了一邊，然后坐在金頂?shù)难┑厣希粋€人想一個人的心事，我捧起金頂圣潔的雪，吞下肚里，我要用這天地之間最圣潔的水，蕩滌我的身心的污濁之氣。我把我此時的心情，用短信告訴遠方的親人。我想作一首詩，贊美這人間天上的大美峨眉。我想，這是幾千年來登臨金頂?shù)奈娜蓑}客的共同愛好。但我沒有他們的才氣，我無法用語言表達峨眉在我眼前之美，無法描述峨眉之美在我心靈產(chǎn)生的震撼。我只能為我今生未能錯過峨眉之美而感到無比的欣慰。我的家鄉(xiāng)華鎣山被譽為川東峨眉，現(xiàn)在看來，他畢竟不是峨眉，他和峨眉的確是不可比的。但古人寫華鎣山寶鼎風(fēng)光有一首詩是這樣寫的：“華鎣矗云表，昭眼心膽寒。積雪喜初霽，層玉開巖沿。”我看這首詩，拿來描寫此時峨眉金頂?shù)娘L(fēng)景，怕是更貼切一些。也許，寫此詩的古人，還沒有到過峨眉。
從峨眉下來，我不停的翻看我在峨眉拍的照片，越看越覺得峨眉美，美得就是一幅幅無懈可擊變幻莫測的風(fēng)景畫。但這美絕不同于別的山水美。峨眉的美有一個靈魂，美得圣潔，美得空靈，美得善良和純真。
我發(fā)現(xiàn)了峨眉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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