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親節(jié)。早上打開手機(jī)就看到各種各樣的父親節(jié)信息：禮贊父親的，回憶父親的，宣傳父親節(jié)商品的，展示自己做父親的成果的……
挺好。即使我們只在這一天想起我們的父親，關(guān)心他的飲食起居，祝福他健康快樂，也勝過習(xí)以為常的淡漠。
什么“父愛如山”“父親是超人”或“父親是最帥的男人”這樣的論調(diào)見多了，也就沒什么感覺了。父親只是一個平凡人，要為一日三餐忙碌，要為兒女的成長發(fā)愁，有柴米油鹽的快樂，也有雞零狗碎的苦惱。
這幾天，爸爸回老家把老房子拾掇拾掇，修理修理。他找到很多過去的照片。其中就有我工作的頭兩年他和媽媽來鹽城看我的照片。我和愛人帶他們在鹽城師范學(xué)院里轉(zhuǎn)轉(zhuǎn)。姐姐也和他們一起來了。我們拍了好多照片。照片里的爸爸媽媽好年輕。我那時也滿頭烏黑濃密的頭發(fā)。
14年過去了。如果我們舊地重游，再回原地拍些照片，喜悅之余，我們會發(fā)現(xiàn)草木更加蔥蘢，而建筑略顯滄桑。同樣，每個人的容顏也被歲月的畫筆留下痕跡。爸媽已有老年人的樣子。而我和愛人也添了中年人的滄桑感。
14年的時間里，我做了12年父親。古話說：“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自己做了父親，自然知道父親的不易。這是不消說的。兒子小時，我每天夜里都會起來看看他，夏天是不是太熱，冬天被子在不在身上。有了孩子，自然要多操一份心的。這當(dāng)然不是我們漸漸滄桑的原因。人的成長、成熟與衰老是自然規(guī)律。換個角度看，正是兒女們讓我們成為父母。否則，我們的人生也沒有那么多彩。對于這個問題，胡適早有論述——
我養(yǎng)育你，并非恩情，
只是血緣使然的生物本能；
所以，我既然無恩于你，你便無需報答我。
反而，我要感謝你，
因為有你的參與，
我的生命才更完整。
我只是碰巧成為了你的父親，
你只是碰巧成為了我的女兒和兒子，
我并不是你的前傳，
你也不是我的續(xù)篇。
你是獨立的個體，
是與我不同的靈魂；
你并不因我而來，
你是因?qū)ι目释鴣怼?/span>
你是自由的，
我是愛你的；
但我絕不會“以愛之名”，去掌控你的人生。
我覺得要是父母親都能這般通透會少好多煩惱。不必再以愛之名讓孩子成為自己期待中的模樣，不必按自己的想法早早地為孩子規(guī)劃人生。簡單說，就是讓孩子成為他自己，而不是我們附屬品。這樣，我們就不必因為孩子不進(jìn)步，不成器而喋喋不休，不必因為孩子忘了感恩而憤憤地罵一句“白眼狼”。在孩子的成長中，我們能做好陪伴工作就好了，不必苛求額外的什么收獲。
我寫這段文字的時候，兒子醒了。他眼睛一睜，就問今天吃什么。我說：你想什么呢？“吃油條吧?！彼f。我出門前問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他恍然大悟：“祝爸爸父親節(jié)快樂！”
“謝謝。有禮物送給我嗎？”“呃——讓我想想?！毙〖一镆郧昂芗?xì)心的，會悄悄地做卡片給我們。不過，現(xiàn)在大了，想的事情多了，便忘了這茬。這可以理解。
等我買好油條、麻團(tuán)，他已經(jīng)坐在飯桌上了。我們一家三口，邊吃邊聊。愛人說到最近大火的董宇輝，播放了小董最新的一段父親節(jié)訪談視頻。小董說父親是他成長過程中最重要的陪伴者。
“跟你很像啊?！睈廴吮頁P(yáng)我。
我搖頭說：“慚愧，慚愧。我平常陪得少?！?/span>
“不少，不少。每天都陪我讀書，有時還陪我聊天?！眱鹤幽艘话炎焐系挠?，笑嘻嘻地“表揚(yáng)”我。這小子近來懂些幽默了。所以，我搞不清楚他是認(rèn)真的還是開玩笑的。昨天晚上我躺在沙發(fā)上看視頻，他幾次喊我?guī)退麖?fù)習(xí)語文，我都懶得動，還堂而皇之地說“語文沒啥好復(fù)習(xí)的”。他有點不高興，說“大人就是好，想什么時候看手機(jī)，就什么時候看”之類的話。
大家繼續(xù)吃早飯。
我很快吃完，準(zhǔn)備繼續(xù)寫這篇文章。他叫住了我，讓我?guī)退咽掷锸Ｏ碌拇蟀雮€麻團(tuán)吃掉。那個圓溜溜的麻團(tuán)早被他用手捏扁了。上面的芝麻也碎了。
“這是干什么呢？父親節(jié)的禮物？”我跟他開玩笑。
“對，對。父親節(jié)禮物?！?/span>
“可是，你都吃過了。要是你能說服我，我就開心地收下。”
“說什么？”
“你想想，展示你語言表達(dá)的智慧——比如說，烏鴉知道反哺，12歲的我也知道了。所以把好吃的麻團(tuán)送給爸爸吃?！蔽覇l(fā)他。
“對。就是這樣。”說著，他往我嘴里塞。
我往后撤，說：“這是我說的。你得自己想一個?！?/span>
他媽媽給他提示：“大麻團(tuán)，甜又圓——”
他略作思考說：“大麻團(tuán)，甜又圓。你一半，我一半。你是我的——”
我抬頭看他，想：千萬別說“好爸爸”。太肉麻，也不押韻。
他眨眨眼睛，說“你是我的好—伙—伴?！?/span>
嗯，這個禮物不錯！我接過來，一口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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