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fēng)》 其二十一 李白
“郢客吟白雪，遺響飛青天。
徒勞歌此曲，舉世誰為傳。
試為巴人唱，和者乃數(shù)千。
吞聲何足道，嘆息空凄然。”
詩名《古風(fēng)》，這首詩講的是《陽春》、《白雪》與《下里》、《巴人》，典出戰(zhàn)國時期楚國“宋玉”的《宋玉對楚王問》，我們不妨先來看看這個典故（白話譯文）：
【楚襄王問宋玉說：“先生也許有不檢點的行為吧？為什么士人百姓都那么不稱贊你呢？”
宋玉回答說：“是的，是這樣，有這種情況。希望大王寬恕我的罪過，允許我把話說完?！薄坝袀€人在都城里唱歌，起初他唱《下里》、《巴人》，都城里跟著他唱的有幾千人；后來唱《陽阿》、《薤xie4露》，都城里跟著他唱的有幾百人；等到唱《陽春》、《白雪》的時候，都城里跟著他唱的不過幾十人；最后引其聲而為'商音’，壓低其聲而為'羽音’，夾雜運用流動的'徵zhi3聲’時，都城里跟著他應(yīng)和的不過幾個人罷了。這樣看來，歌曲越是高雅，唱和的人也就越少。
故而鳥類中有鳳凰，魚類中有鯤魚。鳳凰展翅上飛九千里，穿越云霓，背負(fù)著蒼天，兩只腳攪亂浮云，翱翔在那極高遠(yuǎn)的天上；那跳躍在籬笆下面的小鷃雀，豈能和它一樣了解天地的高大！鯤魚早上從昆侖山腳下出發(fā)，中午在渤海邊的碣石山上曬脊背，夜晚在孟諸過夜；那一尺來深水塘里的小鯢魚，豈能和它一樣測知江海的廣闊！
因此不光是鳥類中有鳳凰，魚類中有鯤魚，士人之中也有杰出人才。圣人的偉大志向和美好的操行，超出常人而獨自存在，一般的人又怎能知道我的所作所為呢？”】
了解了這個典故以后，我們來看李白是如何表述的：
“郢客吟白雪，遺響飛青天。”
字詞典故 “郢客”：【“郢ying3”，楚國都城的代稱，類似于“京”，古地名。位于湖北省荊州北面的“紀(jì)南城”?！佰汀钡涑?戰(zhàn)國 楚 “宋玉”的《對楚王問》：“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shù)千人?！錇椤蛾柎骸贰ⅰ栋籽?，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shù)十人。”】“遺響”：【余音。漢 王褒 《洞簫賦》：“吟氣遺響，聯(lián)緜mian2漂撇，生微風(fēng)兮?！薄?/span>
賞析 李白說，“郢中”的異鄉(xiāng)客，吟唱起了《白雪》歌，那歌聲余音裊裊，飛上了青天。
《陽春》、《白雪》，李白挑選《白雪》作為代表，或者也是為了后面的“飛青天”。
“徒勞歌此曲，舉世誰為傳?！?/span>
字詞典故 “舉世”：【整個世界?！?/span>
賞析 李白說，多么徒勞的歌唱啊，如此高雅的歌曲，在整個世間里，又有誰會為之傳唱呢？
顯然，李白這里的描述是比較極端的，在宋玉的故事里，歌者最后運用“商音”、“羽音”和“徵聲”等技巧時，尚有幾人應(yīng)和。而李白的意思是基本無人，徒勞之舉，可見李白是在以歌者自喻，說的是自己曲高而當(dāng)世卻無應(yīng)和者。以李白恃才傲物的性格，確實是會這么想的。
“試為巴人唱，和者乃數(shù)千?！?/span>
字詞典故 “為wei4”：【表示行為的對象?！俊昂蚳e4”：【以聲相應(yīng)；跟著唱或跟著唱腔伴奏?！俊澳恕保骸揪??！?/span>
賞析 李白說，于是，他試著為“巴人”唱唱低俗的《巴人》歌，唱和者竟有了數(shù)千人。
這里的“巴人”究竟指人，還是指歌呢？這關(guān)系到這個“為”的讀音，如果是《巴人》歌，那么應(yīng)讀“試為wei2巴人唱”，如果指人，那就是“試為wei4巴人唱”?？紤]到李白從不刻意求對仗，而且常常語帶雙關(guān)，所以我們認(rèn)為是后者，為wei4巴人唱。為巴人唱，自然唱的是《巴人》歌了。李白挑選《下里》、《巴人》中的《巴人》作為代表，也是為了語言表達(dá)的流暢性。
宋玉故事里的這位“郢客”，這位歌者真是多才多藝的，雅俗皆通。不過故事中的順序是，先唱通俗的歌曲，逐次升級到難度極高的曲調(diào)。而李白這里呢，給倒過來了，先唱高級的，沒有知音，再唱低俗的，到處皆朋友。想想，其實李白說的蠻合理，你一個異鄉(xiāng)客來到京城，一般都是拿出自己的最絕活，想一舉成名，怎么會從低俗的唱起呢？這不恰恰像李白他自己嗎，他已經(jīng)修煉成一位超高水準(zhǔn)的歌者了，來到京洛之地，自然想表現(xiàn)一番。誰曾想，這繁華之地，唱和者竟無一人？（估計是當(dāng)時的高級者，大都官階較高，他都見不到。當(dāng)然，以李白的性格，普通的詩人根本不入他的法眼，也就是后來遇到杜甫，才賞光一起玩幾天。）那么李白會屈尊去走低俗的調(diào)調(diào)嗎？：
“吞聲何足道，嘆息空凄然?！?/span>
字詞典故 “吞聲”：【不出聲，不說話。漢 馬融 《長笛賦》：“于時也，緜駒吞聲，伯牙毀弦?！薄俊捌嗳弧保骸酒鄾霰瘋Ｈ龂?魏 曹丕 《與吳季重書》：“清風(fēng)夜起，悲笳微吟。樂往哀來，凄然傷懷?！薄?/span>
賞析 李白說，要我唱低俗的歌曲是不可能的，我寧可從此不出聲，這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沒有知音的嘆息，讓我感到如此地空蕩蕩、凄凄然。
我們猜測這首詩是李白早期游歷長安、洛陽時寫下的，借歌者自喻，表達(dá)自己懷才不遇的凄愴。
《古風(fēng)》 其二十一 李白
“郢客吟白雪，遺響飛青天。
徒勞歌此曲，舉世誰為傳。
試為巴人唱，和者乃數(shù)千。
吞聲何足道，嘆息空凄然?！?/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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