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出去窗外的時候，那是一副冬天的模樣?；颐擅傻奶炜障拢瑑膳艣]有生氣的房子橫在那條河的兩岸。我想象著家鄉(xiāng)的這個時候會是什么樣子，灰蒙蒙的天底下，深灰色的樹林，立在暗黃色的土地上。那就是我的家鄉(xiāng)，沒有多少人知道，也不會有多少人知道。我沒有想到從小生活的房子、院子和那些記憶力才有的破敗不堪的墻，我很奇怪，我以為我首先想到的，會是那些最熟悉的。但我想到的卻是那片樹林，它們立在家的四周，早在我出生前就有了，在我爸出生前也有了，又興許，在我爺出生前就有了。它們好多都駝著腰，沒有規(guī)律地向各個方向伸展。我知道，它們每年都在變，每一天都在變，可在我的印象里，它們一直是一個樣子。有時候隔了好久才回去，看見家鄉(xiāng)大變了樣子，也才說一句，變了啊。
每當(dāng)我看到灰蒙蒙的天，我都覺得有一場雪要到了，可我等了好久也沒有下。有時候沙塵刮過來，天也是灰蒙蒙的，也沒有學(xué)要下，朋友說。天氣一天一天地冷下來，屋外的風(fēng)也越刮越刺骨，呼出去的氣，也能看見了。還記得小時候，我喜歡把氣吐成長長的一條，直直的，很有意思。有那么一次，我爸坐在炕頭上，看我怎么糊火柴盒。后來我發(fā)現(xiàn)沒什么用，就沒再糊了。每一場雪，落到地上，下在心里面。不論身在何處，我都能看到，大雪在遙遠(yuǎn)的家的院子里紛飛，我能看見，一片一片雪搖著落下，堆在院子里、房瓦上。有時候雪還下著，我爸就會去掃雪，為什么不等雪停了再掃呢？
暮色里，我向遠(yuǎn)處看去，灰蒙蒙的天際閃爍著來往的車輛的燈光。我感覺每一個冬天都那么像，仿佛它們是一個冬天，而我，也只在一個冬天里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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