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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希文
北京中軸線是世界城市建設(shè)史上的杰作之一，已被列入《中國世界文化遺產(chǎn)預(yù)備名單》。作為一個喜好歷史的北京人，我覺得怎么宣傳北京中軸線都不過分。但令人感到遺憾的是，無論是老北京人還是新北京人，都不太了解北京中軸線的歷史，也不太清楚北京中軸線的現(xiàn)狀。
其實在大眾普遍不愛閱讀的當下，文藝作品是弘揚正能量、普及歷史知識、增強文化自信的法寶。尤其是曲藝作品，應(yīng)當把“短平快”“輕騎兵”的特點，和大眾喜聞樂見、接地氣的優(yōu)勢都充分發(fā)揮出來。
最近，我看到徐德亮創(chuàng)作的單弦牌子曲《北京中軸線》，曲藝人說新唱新、緊跟熱點的好傳統(tǒng)又回歸了?！侗本┲休S線》雅俗共賞、深入淺出，用傳承兩三百年的曲牌，來唱六七百年歷史的北京中軸線。
眾所周知，北京中軸線“申遺”已確定了十四處遺產(chǎn)點，每處遺產(chǎn)點的內(nèi)涵和氣質(zhì)都不同?！皢蜗遗谱忧焙喎Q“單弦”，是北方曲藝的排頭兵和集大成者，各地的民間小調(diào)，在單弦中都有所體現(xiàn)；單弦有各種曲牌，音樂風(fēng)格和歷史賦予的感情色彩紛繁多變。徐德亮在“曲頭”和“曲尾”中間加了十四個曲牌，來唱北京中軸線的十四處遺產(chǎn)點，每處遺產(chǎn)點和每個相關(guān)曲牌的內(nèi)在氣質(zhì)都若合符節(jié)，光看唱詞，便覺得花團錦簇，遑論聽唱了。
我想向大家介紹一下《北京中軸線》的唱詞，并對每段唱詞做些點評。
【曲頭】奇觀冠絕五大洲，就是這北京中軸。始自元代，卓越千秋。讓北京城，前后起伏多壯美，里九外七、外城內(nèi)城分左右。南至永定門，筆直十六里，北到那，暮鼓晨鐘的鐘鼓樓。
單弦的“曲頭”是開宗明義介紹整段內(nèi)容的?！扒^”表明北京中軸線是世界奇觀，奠定于元代，使北京確立了左右對稱、前后相應(yīng)的城市布局，長度大約是16華里（7.8公里），南起永定門，北至鐘鼓樓。由此開啟下面十四個曲牌的講述。
【太平年】從南往北走，見永定門城樓，在外城正中間獨占鰲頭，重檐歇山三滴水又高又陡，在明清時進了永定門才算把北京游。
“太平年”這個曲牌，顧名思義，就是過去的人們歌頌盛世升平的，用它來介紹北京中軸線的南端起點永定門，再合適不過。這段唱詞不僅介紹了復(fù)建的永定門城樓的建筑樣式，還介紹了永定門在明清時期是北京城的南大門，只有進了永定門，才算是進了北京城。
【羅江怨】神農(nóng)氏功深德厚，教稼穡是農(nóng)業(yè)源頭，古中國以農(nóng)桑為本，設(shè)祭壇拜先農(nóng)代代不休，先農(nóng)壇和天壇是一左一右。皇帝們?yōu)閯褶r(nóng)耕，每年都親自出頭，在觀耕臺親自耕地，有專人給他牽著耕牛，一共才一畝三分他也不算是作秀。
先農(nóng)壇和天壇是進入永定門后一東一西兩個壇廟建筑，這段唱詞主要介紹先農(nóng)壇。所謂“先農(nóng)”，一說指炎帝神農(nóng)氏，傳說是他教會中國人種莊稼，所以后世把他供為“先農(nóng)”。古中國是農(nóng)業(yè)國，種地為立國之本，歷代帝王都很重視祭祀先農(nóng)，徐德亮用“一畝三分地”這句老百姓耳熟能詳?shù)乃渍Z，講皇帝每年親自耕地時還得讓別人給他牽耕牛，使唱詞多了些趣味性。以“不算是作秀”作為評論，點出皇帝在先農(nóng)壇“勸農(nóng)”的重要性。
【軍樂歌】六百載，天壇仍如舊，冬至祭皇天、五谷求豐收，丹陛橋連二壇祈谷圜丘。磚是明代磚，樹是元代留。當年祭天的人，煙散水長流，只剩些喜鵲大斑鳩。只剩些喜鵲大斑鳩。
天壇建筑群的完整性，使天壇比先農(nóng)壇更具歷史感，也更有游賞訪古的氣質(zhì)，所以徐德亮用了古代軍中將士思鄉(xiāng)的曲牌“軍樂歌”。雖然天壇始建于明代，但天壇的古樹有元代甚至金代種下的，常去天壇的游人都見過喜鵲、斑鳩、松鼠在古樹間亂跑，還不怕人，這從另一個角度體現(xiàn)出北京城人與自然、當代與歷史的和諧統(tǒng)一。
【金錢蓮花落】往北走，過了天橋珠市口，前門大街人來人往密又稠。到前門門洞雖寬除了皇上誰也不許走，一年也開不了幾個鐘頭。前門樓子，巍然聳立倒有九丈九，老北京誰不知道四門三橋五牌樓。
正陽門及箭樓是北京城的標志性建筑，“九門走九車”“前門樓子九丈九，四門三橋五牌樓”這些老北京人都知道的常識，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需要宣傳推廣才能被大家記住的“傳統(tǒng)文化”了。
【小桃紅】毛主席，功在千秋，偉大無儔。帶人民，戰(zhàn)天把地斗，掙脫牢囚，壯志應(yīng)酬。大業(yè)籌謀，不眠不休，老人家可稱高壽，到如今菊花香透，紀念堂瞻仰遺容，領(lǐng)袖神州。
沿中軸線再往北走，是莊嚴肅穆的毛主席紀念堂。這段唱詞的主題十分嚴肅，從單弦的音樂性上來看，能夠表現(xiàn)這種主題的曲牌十分罕見。唱詞中有多處用仄聲字結(jié)尾押韻，句型短促，情緒激烈，以“領(lǐng)袖神州”四個字描繪毛主席的歷史功績和人民對他的懷念。
【南城調(diào)】天安門廣場體現(xiàn)出新中國的偉大成就，全世界最大來多少人也不發(fā)愁。人民英雄紀念碑，在國旗桿后，八面浮雕都是烈士英儔。人民英雄，永垂不朽。拋頭顱灑熱血為了解放和自由。
天安門廣場是世界上面積最大的城市廣場；人民英雄紀念碑位于正陽門北約440米的中軸線上，在1958年5月1日揭幕，碑心鐫刻毛主席題寫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個大字。這段唱詞的篇幅雖然不長，卻把應(yīng)該突出的知識點都突出了。
【南鑼】天安門、鎮(zhèn)中軸，六百年，把皇城守，開國大典把國歌奏。
【北鼓】偉人像，展雙眸。掛國徽，一聲吼。東方巨人聲震宇宙！
在傳統(tǒng)單弦中，“南鑼”“北鼓”往往當成一個曲牌來使用。中軸線上的天安門既是封建社會皇城的大門，又因開國大典成為新中國的標志。巨幅毛主席像、新中國的第一枚巨型國徽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那一聲莊嚴宣告，都一一浮現(xiàn)。
【跑竹馬】社稷壇、人人都把五色土瞅，不知這五色土是什么根由，公園里邊游客多男女老和幼，五谷神和土地神在一旁發(fā)了愁。
社稷壇是古代社會祭祀“社”和“稷”，也就是土地神和五谷神的地方；五色土是從中華大地各處所取五種顏色的土壤，東青南紅西白北黑中黃，象征著中國遼闊的大地和疆土?，F(xiàn)在這里是中山公園了，游人眾多，這兩個神仙為什么發(fā)愁？因為他們的地盤歸了人民大眾，這是用幽默的筆法寫歷史，寓教于樂。
【耍孩兒】有太廟，景色幽，勞動人民，把文化研究，華夏文明自天佑。
太廟前殿的建筑規(guī)制相當高，不亞于紫禁城的太和殿，太廟的柏林也很幽靜。故宮博物院游人如織，勞動人民文化宮（太廟）相對冷清，是懷古的好去處。
【朝天子】故宮紫氣收，此日添風(fēng)流，去朝五鳳樓，金橋下，玉帶流，太和乾清分前后。斗角把心勾，畫棟雕梁十吻獸，萬國衣冠拜冕旒。
故宮里可寫的東西太多了。徐德亮用莊嚴典雅、類似宮廷音樂的曲牌“朝天子”，先寫故宮的“皇氣”已然收斂，如今多了幾分美好，繼而按從南往北的方向，從午門（五鳳樓）寫到前朝三大殿?！肮葱亩方恰边@個詞原本就是形容宮室結(jié)構(gòu)精巧工致的，此外他還提到了最近深受孩童追捧的太和殿的十個吻獸。以“萬國衣冠拜冕旒”這句唐詩作結(jié)，我仿佛看到了外國游客在故宮里由衷贊嘆中華文明的場景。
【柳枝腔】景山不高五亭秀，屏障皇宮鎮(zhèn)幽州。康熙曾作詩一首，輦下山河一望收。自從明末崇禎沒逃走，那棵槐樹觸了霉頭。
出故宮沿中軸線再往北走，就到景山了。山上的五座亭臺，山下崇禎帝上吊的老槐樹，都是廣為人知的古跡?；睒湓趺从|了霉頭，被當成“罪樹”鎖了幾百年？
【小磨房】杭州到通州，運河水長流，流過通州流到北京流到萬寧橋下頭。這本是漕運的入河關(guān)口，看破興衰的鎮(zhèn)水白玉獸，什剎海荷花重開就把天機露。
“柳枝腔”和“小磨房”這兩個曲牌都是比較歡快的。萬寧橋又稱“后門橋兒”，是北京中軸線上的一座古橋，始建于元代。作為大運河漕運的終點，萬寧橋橋下鎮(zhèn)水的漢白玉石獸有幾百年的歷史了，這期間王朝更替，什剎海的荷花更是謝了又開。
【俏東風(fēng)】花與酒，鼓樓頭，飛檐高高明月如鉤。鼓聲咚咚穿戶牖，驅(qū)邪魔，除塵垢，大地?zé)熛x聲啾啾。中軸最北，是鐘樓，永樂銅鐘自古傳留，鑄鐘娘娘的傳說久，鐘聲透，報曉籌，萬歲千秋歲月優(yōu)游。
鐘鼓樓位于北京中軸線的最北端，始建于元代，是元明清三代北京城的報時中心。“俏東風(fēng)”這個曲牌沒有多少人會唱了，調(diào)子悠遠雅致，與前兩個歡快的曲牌形成強烈的對比，有很強的收尾感，鐘鳴鼓應(yīng)、千秋萬歲，余音裊裊、韻味無窮。
【曲尾】居中央，正南北，左祖右社，天地悠悠。紫禁城，天安門，居中正把韶音奏。左天地、右山川，崇文宣武安在否？深宅大院住王侯，千門萬戶如輻湊。壇廟樓臺河湖與山丘，各安其位在中軸線旁依前后。世界上文明古城不少有，哪有這北京城一條脊梁貫通南北連接古今大氣磅礴（臥牛）第一流。年代久，古跡留，也見慣古今英雄斗。上接秦漢夏商周，覽盡生旦凈末丑。到今天，我神州，欣逢盛世偉大復(fù)興豐功偉業(yè)將成就，抬頭看，萬山紅遍，小小寰球。
最后，徐德亮按傳統(tǒng)單弦的格律，用“曲尾”收束，前后呼應(yīng)，不僅重申北京城的建筑布局、傳統(tǒng)規(guī)制、歷史沿革、市態(tài)民風(fēng)，更表明今日之中國，正前所未有地走近世界舞臺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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