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集是古代文人雅士吟詩賦詞、琴棋書畫、鑒古清談的集會。歷史上最著名的雅集有兩個，一個發(fā)生在東晉紹興的“蘭亭雅集”（流觴曲水 暢敘幽情 | 天下第一行書 · 蘭亭集序），一個發(fā)生在北宋汴京的“西園雅集”。蘭亭雅集之所以出名是因為王羲之的字，而西園雅集之所以出名是因為李公麟的畫和米芾的題記。宋神宗元祐元年，即公元1086年，北宋駙馬都尉王詵邀請好友蘇軾、蘇轍、黃庭堅、米芾、李公麟等十六位文人名士在自家宅第西園聚會，吟詩賦詞、扶琴唱和、打坐問禪，即“西園雅集”。“水石潺湲，風(fēng)竹相吞，爐煙方裊，草木自馨。人間清曠樂不過此。”“自東坡而下，凡十有六人，以文章議論，博學(xué)辨識，英辭妙墨，好古多聞，雄豪絕俗之姿，高僧羽流之杰，卓然高致，名動四夷，后之覽者，不獨圖畫之可觀，亦足仿佛其人耳！”被引為美談，反映了宋朝文人士大夫階層的生活，成為后世文人墨客追慕不已的文壇佳話，堪稱中國文人的心靈歸宿。▲宋·李公麟 ( 傳 )《西園雅集圖》
據(jù)張岱《夜航船》中記載，西園雅集十六人：蘇東坡、王晉卿、蔡天啟、李端叔、蘇子由、黃魯直、晁無咎、張文潛、鄭靖老、秦少游、陳碧虛、王仲至、圓通大師、劉巨濟等十四人，再加上李伯時畫《西園雅集圖》，米元章在畫上記文?？梢娝未拇髸抑禾K軾、黃庭堅、米芾，蘇門四學(xué)士：黃庭堅、張耒、晁補之、秦觀，陳碧虛是道士、圓通大師是高僧。李伯時，即李公麟，善畫人物，把自己與友人畫在一起，主友加上侍姬、書僮，共22人，白描入畫。“泉石、云物、草木、花竹，皆妙絕動人。而人物秀發(fā)，各肖其形，自有林下風(fēng)味，無一點塵埃氣，不為凡筆也?！?/span>畫中每個人的表情皆栩栩如生、動靜自然，山石、樹木、溪水鋪陳周密，人物穿插其間，情景交融，每一筆線條都處理得十分精致，游動的墨線節(jié)奏率然朗快、迂回蕩漾，整幅畫面瀟灑、雋逸、焉然欲絕。畫中之人或揮毫用墨吟詩賦詞、或扶琴唱和、或打坐問禪，皆隨性而為，愜意舒適。
▲清·八大山人《西園雅集圖記》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西園雅集圖記》
文 / 宋·米芾
西園雅集。李伯時（李公麟）效小李將軍（李昭道）為著色，泉石、云物、草木、花竹，皆妙絕動人。而人物秀發(fā)，各肖其形，自有林下風(fēng)味，無一點塵埃氣，不為凡筆也。其烏道帽黃道服捉筆而書者，為東坡先生（蘇軾）；仙桃巾、紫裘而坐觀者，為王晉卿（王詵）；幅巾青衣?lián)綆锥m者，為丹陽蔡天啟（蔡肇）；促椅而視者為李端叔（李之儀）；后有女奴，云鬟翠飾，倚立自然，富貴風(fēng)韻，乃晉卿之家姬也。孤松盤郁，后有凌霄花纏絡(luò)，紅綠相間。下有大石案，陳設(shè)古器瑤琴，芭蕉圍繞。坐于石盤旁，道帽紫衣，右手倚石，左手執(zhí)卷而觀書者為蘇子由（蘇轍）；團巾蠶衣，手秉蕉箑而熟視者為黃魯直（黃庭堅）；幅巾野褐，據(jù)橫卷畫淵明歸去來者為李伯時（李公麟）；披巾青服，撫肩而立者為晁無咎（晁補之）；跪而促石觀畫者為張文潛（張耒）；道巾素衣，按靜而俯視者為鄭靖老，后有童子執(zhí)靈壽杖而立。二人坐于盤根古檜下，幅巾青衣袖手側(cè)聽者為秦少游（秦觀）；琴尾冠紫道服摘阮者為陳碧虛（陳景元）。唐巾深衣，昂首而題石者為米元章（米芾）；袖手而仰觀者為王仲至（王欽臣）。前有鬅頭頑童捧古研而立，后有錦石橋、竹徑繚繞于清溪深處。翠陰茂密，中有袈裟退而坐蒲團說無生論者為圓通大師，傍有幅巾褐衣而諦聽者為劉巨濟（劉涇）。二人并坐于怪石之上，下有激湍潀流于大溪之中。水石潺湲，風(fēng)竹相吞，爐煙方裊，草木自馨。人間清曠樂不過此。嗟乎！洶涌于名利之場而不知退者豈易得此耶？自東坡而下，凡十有六人，以文章議論、博學(xué)辨識、英辭妙墨、好古多聞、雄豪絕俗之姿、高僧羽流之杰，卓然高致。后之?dāng)堈?，不獨圖畫之可觀，亦足仿佛其人耳。
▲宋·李公麟 ( 傳 )《西園雅集圖》局部
▲宋·劉松年《西園雅集》局部，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清·石濤《西園雅集圖》局部，上海博物館藏
其烏道帽黃道服捉筆而書者，為東坡先生（蘇軾）；仙桃巾、紫裘而坐觀者，為王晉卿（王詵）；幅巾青衣?lián)綆锥m者，為丹陽蔡天啟（蔡肇）；促椅而視者為李端叔（李之儀）；后有女奴，云鬟翠飾，倚立自然，富貴風(fēng)韻，乃晉卿之家姬也。《西園雅集圖》中一場景，作為宋代書法四大家之首的蘇軾正欲揮毫作書，王詵、蔡肇和李之儀圍觀。王詵為蘇軾摯友，在神宗繼位后，娶英宗女魏國大長公主，家資豐厚，喜收藏、精鑒賞，有《漁村小雪圖》、《煙江疊嶂圖》等繪畫作品傳世。正前傾注目蘇軾作書的蔡肇善作畫，與蘇門四學(xué)士及蘇軾均有交往。李之儀年齡與蘇軾相仿，是范仲淹子、元祐宰相范純?nèi)实拈T生。▲宋·李公麟 ( 傳 )《西園雅集圖》局部
▲宋·劉松年《西園雅集》局部，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清·石濤《西園雅集圖》局部，上海博物館藏
坐于石盤旁，道帽紫衣，右手倚石，左手執(zhí)卷而觀書者為蘇子由（蘇轍）；團巾蠶衣，手秉蕉箑而熟視者為黃魯直（黃庭堅）；幅巾野褐，據(jù)橫卷畫淵明歸去來者為李伯時（李公麟）；披巾青服，撫肩而立者為晁無咎（晁補之）；跪而促石觀畫者為張文潛（張耒）；道巾素衣，按靜而俯視者為鄭靜老，后有童子執(zhí)靈壽杖而立。《西園雅集圖》又一場景，聚于松樹旁的一群文人蘇轍、黃庭堅、晁補之、張耒、鄭靖老在觀看李公麟作畫《歸去來圖》。不為五斗米折腰而躬耕田畝的陶淵明歷來為文人所推崇，被視為真正的隱士（“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fù)奚疑”—— 陶淵明《歸去來兮辭》）。李公麟與蘇軾兩人友誼頗深，曾為之畫其家廟的人物像，他雖以畫家聞名，也非常善于作詩，文風(fēng)清婉。蘇軾之弟蘇轍正倚石觀畫，其生平學(xué)問深受父兄影響，以散文著稱，擅長政論和史論，蘇軾稱其散文'汪洋澹泊，有一唱三嘆之聲，而其秀杰之氣終不可沒'。觀畫者還有蘇門四學(xué)士之三人：黃庭堅、張耒、晁補之，黃庭堅是北宋著名文學(xué)家、書法家，晁補之和張耒也是北宋著名文學(xué)家。鄭靖老與蘇軾相交，蘇軾有詩《與鄭靖老二首》，由此可見二人情誼。
▲宋·李公麟 ( 傳 )《西園雅集圖》局部
▲宋·劉松年《西園雅集》局部，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二人坐于盤根古檜下，幅巾青衣袖手側(cè)聽者為秦少游（秦觀）；琴尾冠紫道服摘阮者為陳碧虛（陳景元）。《西園雅集圖》又一場景，蒼遒古檜樹下，秦觀坐在樹干上，聽道士陳景元彈阮咸。阮咸早在秦漢時期就已出現(xiàn)，到晉代因“竹林七賢”中阮籍的侄子阮咸擅彈此樂器而改名，是少數(shù)的漢族本土樂器之一。秦觀少從蘇軾游，以詩見賞于王安石，元佑初，因蘇軾薦，任太學(xué)博士，也是蘇門四學(xué)士之一，尤工詞，為北宋婉約派重要作家。
▲宋·李公麟 ( 傳 )《西園雅集圖》局部
▲宋·劉松年《西園雅集》局部，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清·石濤《西園雅集圖》局部，上海博物館藏
唐巾深衣，昂首而題石者為米元章（米芾）；袖手而仰觀者為王仲至（王欽臣）。前有鬅頭頑童捧古研而立，后有錦石橋、竹徑繚繞于清溪深處。《西園雅集圖》又一場景，米芾正在石壁上昂首而題字，王欽臣在一旁袖手而仰觀，另一側(cè)為捧古硯以備隨時醮墨的童子。王欽臣是北宋藏書家、圖書館官員，一生極嗜藏書，家藏書數(shù)萬卷。米芾是北宋大書法家、畫家、書畫理論家，喜奇石，曾見石而拜、以兄稱之。
▲宋·李公麟 ( 傳 )《西園雅集圖》局部
▲宋·劉松年《西園雅集》局部，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清·石濤《西園雅集圖》局部，上海博物館藏
翠陰茂密，中有袈裟退而坐蒲團說無生論者為圓通大師，傍有幅巾褐衣而諦聽者為劉巨濟（劉涇）。二人并坐于怪石之上，下有激湍潀流于大溪之中。《西園雅集圖》最后一場景，茂密的翠竹叢中，劉涇與圓通大師正在坐而論道，談無生論。劉涇是四川簡州人，早年登蘇轍之門，與蘇家兄弟為友。劉涇與米芾亦為書畫之友，常一起討論，米芾一般不肯輕易為人下筆，卻非常愿意為劉涇書寫。宋代佛教禪宗大興，在宋人筆記中多有涉及，文人與禪僧常常交往。《西園雅集》這一主題，此后被歷代畫家反復(fù)描繪，經(jīng)久不衰，馬遠、劉松年、趙孟、錢舜舉、唐寅、尤求、李士達、原濟、丁觀鵬等都曾畫過《西園雅集圖，是畫家對心目中理想的精神家園的呈現(xiàn)。歷代名家《西園雅集圖》賞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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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馬遠《西園雅集圖》，美國納爾遜·艾京斯藝術(shù)博物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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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劉松年《西園雅集》，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元·趙孟頫《西園雅集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元·王式《西園雅集圖》，眉山三蘇祠博物館藏
▲明·仇英《西園雅集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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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石濤《西園雅集圖》，上海博物館藏
▲近代·徐操（1899-1961）《西園雅集圖》
▲近代·張大千（1899-1983）《西園雅集圖》
▲近代·陳少梅（1909-1954）《西園雅集圖》
編輯：盧志萍 審核：祁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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