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張舉，吳人也，為句章①令。有妻殺夫，因②放火燒舍，乃詐稱③火燒夫死。夫家疑之，詣④官訴妻，妻拒而不認。

舉乃取豬二口，一殺之，一活之，乃積薪燒之。察殺者口中無灰，活者口中有灰。因驗夫口中，果無灰。以此鞫⑤之，妻乃伏罪。

注釋

1. 句章：今寧波市慈城鎮(zhèn)。
2. 因：于是，就。
3. 詐稱：假稱，謊說。詐，欺騙。
4. 詣：前往，到。
5. 鞫（jū）：審問。

譯文

張舉是三國時期的吳國人，擔任句章縣的縣令。該縣有一位妻子殺死了丈夫，于是放火燒毀房屋，謊稱丈夫是被大火燒死的。丈夫家里的人不相信，到官府狀告這個妻子，妻子拒絕認罪。

張舉于是找來兩頭豬，一頭殺死，一頭活著，然后堆起柴禾燒這兩頭豬。觀察發(fā)現(xiàn)事先殺死的豬嘴里沒有灰，活著燒的豬嘴里有灰。于是察看丈夫的嘴，嘴里果然沒有灰。根據(jù)這個線索對妻子進行審問，妻子承認了罪行。

文言知識

說“詣”：“詣”的本義是“前往，去到”，如上文中的“夫家疑之，詣官訴妻”。

“詣”在文言文中還有以下常見釋義。

• 指“晉謁，造訪”，指到朝廷或上級、尊長處去。如《桃花源記》：“及郡下，詣太守，說如此?！?/li>
• 指“符合”。如“詣理”指“合理”，“詣實”指“符合實際”。
• 指“學問等所達到的境地”。如“造詣”，“苦心孤詣”。

文化常識

上文選自《疑獄集》，是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案例選編，誕生于五代后晉時期，由和凝、和?父子二人合著，收錄了漢至五代的情節(jié)復雜、爭訟難決的案件。

下面再介紹二則出自《疑獄集》的案件，來看看古人是如何破案的。

子云斷牛

唐朝時候，衛(wèi)州新鄉(xiāng)縣有個人叫王敬，因為要駐守邊關(guān)，就把家里的六頭母牛交給舅舅李進寄養(yǎng)。

五年的時間，六頭母牛先后生下三十頭小牛。

五年以后，王敬從邊關(guān)回來了，去找舅舅要牛。

李進說：“你的六頭母牛死了兩頭，現(xiàn)在只剩四頭老牛，你牽走吧?！?/p>

王敬說：“舅舅，您家原本沒有牛，現(xiàn)在那么多小牛都是我的牛生的吧？”

李進馬上拉下臉來，生氣地說：“這些小牛是我自己買的，跟你沒有關(guān)系！”

王敬氣憤地跑到縣衙告狀?？h令裴子云下令把王敬和李進都抓了起來。

裴子云在公堂之上對李進大聲喝問：“大膽李進，竟敢伙同他人盜得三十頭牛，還不從實招來！”

李進跪在地上直呼冤枉。裴子云冷笑道：“你的同伙已經(jīng)被我抓住，他全都招認了，還說牛就在你家里。來啊，帶同犯！”

一個頭上蒙著布的人被帶上堂來。裴子云問：“那三十頭?？墒窃诶钸M家里？”蒙面人連連點頭。

裴子云正色道：“李進，本縣這就派人到你家去查，要是找到三十頭牛，這就是人贓俱在！”

李進急得頭上直冒汗，哭喊道：“大老爺啊，我家里的牛都是我外甥的牛生的，不是我偷來的??！我外甥叫王敬，他因為到邊關(guān)，所以把六頭母牛托我代養(yǎng)。那六頭母牛生下三十頭小牛，其實都是我外甥的！”

裴子云聽了哈哈大笑，叫那個蒙面人把蒙面布摘去。

李進一看，竟然就是外甥王敬，他這才明白過來，癱坐在地上無話可說。

裴子云對王敬說：“你舅舅養(yǎng)牛很辛苦，你要留下五頭小牛，剩下的可以牽走。”

王敬一口答應(yīng)下來。

黃霸察娰

西漢時期，潁川郡有有個富戶，兄弟兩人住在一起。

他們的妻子都懷孕了，嫂子因傷了胎氣，孩子未能存活，但她把這事瞞了下來。

弟媳婦生了一個男孩，嫂子就奪過來硬說是自己生的兒子。這件事爭了三年都沒有解決。

郡守黃霸派人把小孩抱來放在院子里，叫她們兩人爭抱。

嫂子上前硬拉小孩，舉動粗暴。弟媳則害怕傷著小孩，并且表情很悲傷。

黃霸見到這些情景便大聲斥責嫂子：“你貪圖家財，只想搶到孩子，難道不怕傷了他嗎？這件事已經(jīng)清楚了?！?/p>

嫂子最終認罪伏法。

出處

后晉·和凝《疑獄集》

啟發(fā)與借鑒

張舉進行模擬試驗，重現(xiàn)火燒的場景，通過焚豬驗證人尸，推斷出這位妻子就是真兇。

這是因為人被火燒時，氣道與外界相通，隨著呼吸，口鼻中會有很多炭末之類的吸入物。而如果是先被殺后投入火場，因為沒有呼吸，整個氣道應(yīng)該是干凈的。

這個方法現(xiàn)在看來似乎很平常，但是在當時刑偵科技并不發(fā)達的情況下，能夠想到并運用這個方法來破案，還是非常了不起的，充分體現(xiàn)了古人的智慧。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