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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最大歷史疑案——高力士之死與唐朝宮廷斗爭

高力士,高州良德人,即今廣東高州人。是世界“巾幗英雄第一人”冼夫人與馮寶的第六代孫,是中國古代宦官中的偉丈夫,是唐朝強盛的功臣,是嶺南文化的傳播者,是今廣東人的一個歷史驕傲。

高力士本姓馮,名元一,出身于馮冼家族這個隋唐時期的世家大族,曾祖父馮盎即冼夫人之孫是唐太宗時大將,曾任高州總管,為無冕“南越王”,是嶺南地區(qū)的封疆大吏,外曾祖父是隋朝名將麥鐵杖,父親是潘州刺史。10歲時,父親君衡被誣謀反,“家遂藉沒”,元一受閹,被嶺南討擊使李千里保送入宮,幾經(jīng)艱險,成為唐玄宗難得的忠臣,為中國歷史作出應(yīng)有的貢獻。綜觀高力士一生,其命運始終和唐朝的國運聯(lián)系在一起,原因很簡單,自從冼夫人時代起,高州就和一般地方不同,始終與國家同命運、共呼吸。則天革命高州難免獨善其身,君衡被誣告,小元一遭受身心的打擊,家破人亡;為雪家冤,受閹入宮;唐朝中興,力士擁護,積極參與;開元之治,他指點江山,參謀朝政;安史之亂,他盡忠守職,保護玄宗;兩京克復(fù),宮廷變起,他年老被流,慘死異鄉(xiāng)。高力士的歷史,就是一部唐朝由盛轉(zhuǎn)衰的歷史,研究他對研究唐史有重要的作用。但其人生坎坷,經(jīng)歷太多,本文只想探討其從位極人臣至客死他鄉(xiāng)這一歷史悲劇,揭示唐朝殘酷的宮廷斗爭,從而解開唐朝一個最大的歷史懸案,給出一個歷史真相。即高力士是唐肅宗和唐玄宗進行的宮廷斗爭的犧牲品,且高力士和唐玄宗都是在這次宮廷斗爭中受毒而死。

一、高力士是唐玄宗的生死之交

嗣圣元年(公元648年),唐中宗繼承唐高宗做了1個多月皇帝,二月武則天兵變,廢中宗立豫王李旦為皇帝,聽政于太后,赦天下,改元文明,后改元光憲。高力士出生于潘州(今高州),系出名門。次年,唐玄宗李隆基生。在刀光劍影的宮廷變幻中,兩位時代的弄潮兒相繼出生,他們相差只有1歲。武則天以皇太后名義臨朝稱制,鼓勵告密。垂拱三年(687年)三歲李隆基封楚王,四歲高力士在潘州。四年(688年)武則天加尊號“圣母神皇”,越年689年李隆基五歲,武則天以殺立威,唐宗室子弟多被誅殺。長壽二年(693年)李隆基生母竇妃被殺,而高力士父親君衡被誣,家遭籍沒,高力士及其親人被充至各地官府為奴。李隆基在這年被改封臨淄郡王,但他和高力士一樣,同時遭受喪親之苦。圣歷元年(698年),15歲的馮元一被李千里送入神都洛陽,則天皇后,嘉許他的聰明,可憐他的身世,希望他長大成人后有所作為,以便將來恢復(fù)家族的名位,接受皇家的恩惠,就特別指令女宮撫養(yǎng),并讓他在內(nèi)翰林處接受教育。內(nèi)翰林是皇宮教育皇子皇孫的學(xué)府,在這里高力士不僅學(xué)有所成,文武雙全,被則天賜名為力士,更重要的是他認識了同在內(nèi)翰林學(xué)習(xí)的年齡相仿、際遇相同的李隆基,從此他們就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當(dāng)時李隆基小名叫阿瞞,阿瞞做了皇帝,對高力士也不稱“朕”,而自稱“阿瞞”。長安元年(701年),18歲的高力士長大成人,被武則天提拔為宮闈丞,一直和李隆基都有密切接觸。中宗景龍元年(707年),太子李重俊不堪韋后和安樂公主的排擠,連合李多祚、李千里殺死武三思等,李千里也隨后被處死。武三思和李千里都是高力士的恩人,他不幫(也幫不了)他們,落得個見死不救的罪名,但在高力士心目中只有兒時的伙伴李隆基才是他最想幫助的人。睿宗景云元年(710年)韋后、安樂公主毒死中宗,立李重茂即位,是高力士給李隆基通風(fēng)報信,促使李隆基與崔日用、劉幽求、鐘紹京、郭元振在鐘紹京家密謀,發(fā)動了政變,誅殺了韋后、安樂公主等,三天后逼少帝重茂禪位李旦,四天后李隆基則成功地因功成為太子。太子李隆基即奏請睿宗調(diào)高力士為太子內(nèi)坊局作內(nèi)給使,另封朝散大夫(從五品下),自此,高力士日侍李隆基左右,再不分離。第三年(712年)七月,太平公主弄巧反拙,欲害太子,睿宗趁機禪位給太子,李隆基即位。開元元年,高力士幫助唐玄宗討平了太平公主一黨,高力士因功,超授銀青光祿大夫,行內(nèi)侍同正員,官從三品。經(jīng)歷了宮廷斗爭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唐玄宗對所有的人都有戒心,但始終只相信高力士,認為高力士這個兒時伙伴最值得信賴,令高力士住在宮殿中,于是四方奏請都先省后進,小事即決。唐玄宗贊許說“力士當(dāng)上,我寢乃安。”安史之亂,唐玄宗西逃成都,高力士是從駕西幸的為數(shù)不多的大臣之一,連唐玄宗平時很寵信的袁思藝,都投敵為友,作了叛徒。唐玄宗作為上皇返京后,許大多數(shù)大臣見風(fēng)使舵,奉承巴結(jié)新皇帝的時候,只有高力士作為老臣中唯一緊跟唐玄宗的人。這不是一般的主子與奴才的關(guān)系,而是一種生死與共,休戚相關(guān)的莫逆之交。

二、唐代宮廷斗爭由來已久

唐朝自始至終都一個充斥著宮廷斗爭的朝代。但也不能說宮廷斗爭是唐朝的特產(chǎn)。它前面的幾個朝代的先輩們?yōu)樗髁税駱?。東漢未年及之后的三國,是一個強者為王的時代,魏國權(quán)臣司馬懿,作一個垂暮老兒,臨終一擊,曹氏王親全作籠中之鳥,江山改姓。爭得江山,一統(tǒng)天下的司馬炎,高興不了多久,就因受蒙閉推長立嫡,立了個智障皇帝,智障皇帝有一個聰明的太子,但聰明的太子敵不過惡毒的賈皇后而喪命,終于出現(xiàn)了八王爭權(quán),丟了江山。南朝各代,大都因皇族兄弟相殘,強臣得勢而改朝換代。勵精圖治的北魏,亦因胡后之亂,引發(fā)了強臣之爭,分東西魏,兩魏終為強臣所奪成為北齊、北周,北齊因有婁太后而兄弟輪流坐莊,為北周所滅,北周為外戚當(dāng)權(quán)變色為隋。隋輕太子,重用晉王廣,滅陳統(tǒng)一。晉王廣耍了手段,騙得信任,取代了太子,最后殺了老父做了快活皇帝。短短的三百多年,發(fā)生了那么多的宮廷政變,不可能不對唐朝的皇子皇孫們產(chǎn)生深刻的影響,使他們無時無刻不注視各方動態(tài),不擇手段地奪取政權(quán),維護皇權(quán)。

到了唐朝,唐高祖李淵在秦王李世民的推動下,造反推翻了隋煬帝的政權(quán),不久,李世民利用長年征戰(zhàn)中結(jié)成的武裝集團,發(fā)動了“玄武門之變”,殺死了太子李建成,高祖不得不把功蓋天下的李世民立為太子,隨后,為多活幾年,做了個順?biāo)饲閮?nèi)禪給太子李世民。唐太宗李世民成為唐代首位靠實力、靠政變而取得皇位的皇帝,給他的后代子孫樹了一個政變的榜樣。他的宮女,后來的兒媳武則天,利用高宗的懦弱,依靠她的聰明、干練,把持了朝政,在大肆鏟除李氏勢力后,成了中國封建社會空前絕后的女皇帝。武則天后期,武氏家族和李唐子孫為了皇權(quán)的繼承權(quán)展開了斗爭,武則天在宰相狄仁杰的勸說下立了李旦為太子,后改立李顯。在武則天還在世的情況下,81歲的張柬之振臂一呼,殺了張易之、張昌宗兄弟,擁太子顯即位,復(fù)國號為唐,第二年武三思殺張柬之等五人,第三年太子李重俊殺武三思等。第六年韋后、安樂公主毒死中宗,立了李重茂為帝。當(dāng)月,李隆基發(fā)動政變誅殺韋后、安樂公主等,逼少帝李重茂禪位,擁立父親睿宗即位,四日后,作為睿宗第四子的李隆基因功成為太子。整整只做了兩年皇帝的睿宗不堪太平公主與太子的斗爭趁機禪位給太子李隆基。因而也可以說唐玄宗本身也是依靠政變而取得了政權(quán)的。

三、唐肅宗太子地位來之不易

唐玄宗有三十多個兒子,肅宗為第三子,在和平條件下,并不具備成為太子的條件,開元三年,玄宗立了第二子李嗣謙(李瑛)為皇太子,一直做到開元二十五年。他的母親趙麗妃,本來是傳人,能歌善舞,深得作為梨園鼻祖的玄宗賞識,在潞洲時,生下太子。同時還有鄂王瑤、光王琚的母親皇甫德儀、劉才人,她們都以資色見顧,生子朗秀而母受龐愛。但是武惠妃受寵后,其他后宮失寵,且玄宗特別鐘愛惠妃子壽王瑁,包括太子瑛、當(dāng)時的肅宗在內(nèi)的所有其他皇子都受到冷落。太子瑛在內(nèi)第與鄂、光王等人說母親失寵而自己受冷落,有埋怨情緒。武惠妃的親生女咸宜公主嫁給楊洄,楊洄根據(jù)惠妃的主意,搜集太子的短處,惠妃向玄宗哭訴,說太子結(jié)黨營私,想害她母子,并指責(zé)皇上。玄宗太怒,召集宰相們商量廢掉太子,而張九齡以晉獻公輕信害死太子申生使天下大亂,一代英主漢武帝聽信江充,禍及衛(wèi)太子,國運衰落,晉惠帝有聰明的太子,但聽賈后的誣蔑,使西晉滅亡。隋文帝信后宮之言廢太子勇立晉王廣而失天下等歷史事件為由勸止了唐玄宗。但李林甫靠惠妃之力代張九齡為中書令,又使楊洄誣告太子兄弟三人謀反,李林甫火上加油,使玄宗廢了太子,并日殺三子。對于立誰為太子,李林甫當(dāng)然推薦壽王瑁,但有反對之聲,唐玄宗拿不定主意,悶悶不樂,證明在他心目中,肅宗仍未排得上位置,只是高力士一句道理很簡單的話“推長立謫”,而使肅宗在藩時,得以立為太子。

接道理說,高力士是唐肅宗的第一大功臣,理應(yīng)在日后加倍報答,其實不然。唐玄宗經(jīng)歷了太子瑛事件之后,對太子嚴加防范,再加上李林甫,楊國忠的陷害,作為太子的肅宗還經(jīng)受了四次磨難,保位艱難?!白允橇指?,巧求陰事以傾太子”,“林甫自以始謀不佐皇太子,慮為后患,故屢起大獄以危之。”《舊唐書·李林甫傳》。“林甫方深阻保位,國忠凡所奏劾,涉疑似于太子者,林甫雖不明言以指導(dǎo)之,皆林甫所使,國忠乘而為邪,得以肆意?!薄杜f唐書·楊國忠傳》。具體事情是:天寶五年正月元霄節(jié),皇太子出游,路上碰上了太子妃韋氏的兄長韋豎及皇甫惟明,此事被御史中丞楊慎矜知道,李林甫指使他將此事上奏給唐玄宗,玄宗大怒,認為違反了他嚴防諸王交結(jié)、“宗室、外戚、附馬,非至親不得往來”的規(guī)定,圖謀不軌,貶黜韋豎和皇甫惟明,7月,李林甫再造韋、皇案,上奏宰相李適之與韋豎交通,裴寬、韓朝宗亦為同伙,唐玄宗以為然,賜韋堅自盡,裴、韓被貶逐,李適之罷相,后被殺。太子懼,上表自理,言與妃不睦,請離婚,玄宗慰撫之,聽離。韋妃削發(fā)為尼。十二月,李林甫利用皇太子良娣杜氏的父親杜有鄰與女婿柳績不和,唆使柳績告杜有鄰違法,引李邕為證人,讓王鉷與楊國忠審問,賜杜有鄰自盡,廢太子良娣為庶人,李邕、裴敦等數(shù)人被處斬。次年十月,李林甫叫濟陽別駕魏林告隴右、河西節(jié)度使王忠嗣,說他在朔州任刺史的時候,王忠嗣任河?xùn)|節(jié)度使,聽王忠嗣說自己和太子一同在宮中長大,情投意合,想擁兵以佐太子。玄宗聞之說:“我兒在內(nèi),何路與外人交通?此妄也?!彪m然如此,王忠嗣仍入獄,經(jīng)部將哥舒翰運作,仍被貶漢陽太守,凡此種種,太子的親朋好友,一個個被禍害,太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求自保,期望有出頭之日。

四、唐肅宗利用馬嵬坡事件乘機奪權(quán)

作為太子的的唐肅宗,在膽戰(zhàn)心驚的近二十年的太子生活中,被受李林甫、楊國忠的迫害,身為皇位合法繼承人的太子,居然無力保護摯親的人。李林甫死后,太子李享自然把所有的帳算到楊國忠兄妹的頭上,切肉之痛不共戴天,可是,在強勢的父親面前,他尚不具備復(fù)仇的機會和實力。安祿山以誅楊國忠為名舉兵造反,唐玄宗以太子監(jiān)國,并統(tǒng)兵進討,機會終于來了。但是楊國忠面對內(nèi)外兩股敵對勢力,感到自身難保,知道消息后,歸去對其姐說:“我等死在旦夕。今東宮監(jiān)國,當(dāng)與娘子等并命矣?!逼浣忝每拊V于楊貴妃,貴妃口含泥土請求唐玄宗,制止這件事,于是“其事乃止”,“上遂不行”。就要到手的政權(quán)、兵權(quán),憑楊氏兄妹一句話就化為空話,太子當(dāng)然不會高興,但仍讓他好友王忠嗣的部將河西節(jié)度使哥舒翰為皇太子前鋒兵馬元帥,令率眾二十萬守潼關(guān)。哥舒翰守潼關(guān),諸將認為該關(guān)利在守險,不利出攻。但楊國忠認為,哥舒翰只守不戰(zhàn),可能會反回頭與太子配合不利于己,責(zé)令主動出擊。哥舒翰不得已舉兵出擊,大敗,被俘降敵。太子又失一干將,豈不心痛。69日哥舒翰兵敗,關(guān)門不守,楊國忠慫恿唐玄宗入川,12日凌晨,玄宗率龍武將軍陳玄禮、左相韋見素、京兆尹魏方進、楊國忠、楊貴妃及親屬,擁簇著出延秋門,諸王妃主從之不及。還害怕叛軍將至,叫內(nèi)侍曹大仙在天春明門外擊鼓,又燒濃煙迷惑敵軍,渡過渭河后,又下令斬斷便橋。辰時,到了咸陽望賢驛,當(dāng)?shù)毓倮舳家岩蚝ε聭?zhàn)爭而逃跑了。原來以為可以得到沿途驛站接待的計劃落空,連唐玄宗都要百姓獻飯才得進食。十五日,軍至馬嵬坡,將士饑餓而產(chǎn)生憤怒。禁軍大將軍陳玄禮,在安祿山剛反時,就想在京城中誅殺楊國忠,但事不果。此時軍情騷動,是個大好機會,但他得不到唐玄宗的支持,只能找與楊國忠有深仇大恨的太子,估計太子必能支持兵變,于是密啟太子以誅國忠父子。太子也認為是奪取兵權(quán)、掌握實權(quán)以立軍功的天賜良機,欣然默許。所以陳玄禮首先挑動軍士說:“今天下崩離,萬乘震蕩。豈不由楊國忠害剝氓庶,朝野怨咨,以至此耶?若不誅之以謝天下,何以塞四海之怨憤!”,大家都說:“念之久矣。事行,身死固所愿也?!眲偤猛路拐咴隗A門找楊國忠說無飯食,將士高呼:“楊國忠與藩人謀叛。”眾人乃圍驛站,擒殺楊國忠。玄宗聞訊,派高力士了解情況,陳玄禮以軍士怨憤殺楊國忠之情告之,并要求處死楊貴妃。高力士以大局為重,勸玄宗處死楊貴妃,造成千古憾事,然而此事的真正導(dǎo)演者正是苦苦等待時機的太子李享。

太子蓄謀奪取兵權(quán),還從他后面的表現(xiàn)得到證明。誅殺楊氏兄妹后,太子有意留在后面“宣諭百姓”,由百姓提出要求,要留下太子帶領(lǐng)他們收復(fù)長安。此時此地,皇帝及王公大臣都尚且逃命,地方官員都驚慌逃竄,草芥之民的意識竟在帝王將相之上,豈不怪哉,這顯然是太子的主意,“輔國獻計太子,請分玄宗麾下兵,北趨朔方,以圖興復(fù)?!庇谑牵抡呃罹钢遥ɡ钶o國),啟太子請留,張良娣(即后來的張皇后)贊成之,白于玄宗,玄宗不知是計,聞之曰:“此天啟也?!辈⒔懈吡κ颗c壽王李瑁送太子張良娣等回太子身邊,并分留后軍兵馬給太子。太子領(lǐng)著夫人,帶著兩個兒子,約二千余人,怕玄宗后悔,如脫韁的野馬,“時晝夜奔馳三百余里”,士眾器械亡失過半,所存之眾,不過一旅。損失兵員器械都不打緊,關(guān)鍵是擺脫了玄宗的控制。七月辛酉日,肅宗到了靈武,李輔國勸太子即帝位,以系人心。這些都是借口,因為唐玄宗早已下詔太子監(jiān)國,即是在玄宗不在的時候,太子可以行使皇帝的權(quán)力,隨時指一切軍隊,并不需要即帝位奪父親的權(quán)才可以行使權(quán)力。但是,太子李享贊同了李輔國的意見,并指使裴冕、杜鴻漸等人出面,說皇帝路遠,奏請困難,請即大位,并假意推讓了6次,造成情所難卻的情形。當(dāng)月甲子日,唐肅宗即皇帝位于靈武。禮畢,裴冕等說,兩京失守,是玄宗“傳位”于今皇,請大家為今皇祝賀,于是群臣高呼萬歲。肅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表演,感動了左右,接著下制稱:“圣皇久厭大位,思傳眇身,軍興之初,已有成命,予恐不德,罔敢只承?!闭f即帝位是玄宗的意思。但是,這天的玄宗,還在疲于奔命,當(dāng)日只到了普安郡,憲部侍郎房琯趕到,與語甚歡,即日封之為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根本不知太子即位之事,也沒有這方面的打算。丁卯日,還下詔只封皇太子為天下兵馬元帥,永王璘,盛王琦、豐王珙督各路兵馬,該詔一出,“遠近相慶,咸思效忠于興復(fù)?!逼鸬搅朔€(wěn)定軍心民心的作用。庚辰日到了蜀郡,這時,跟在這個落難皇帝身邊的軍隊包括官員才一千三百人,宮女二十四人而已,可見,太子分兵時,帶走了大部分的部隊,玄宗的生命都得不到保證,在成都時居然有人造反,幸有高力士的保衛(wèi),才鎮(zhèn)壓了亂黨。八月癸未日,唐玄宗還下詔承認自己的錯誤,說是“今巡撫巴蜀,訓(xùn)厲師徒,仍令太子諸王搜兵重鎮(zhèn)”,“思與群臣重弦理道??纱笊馓煜隆!惫镆?,靈武的信使才遲遲而至,玄宗“始知皇太子即位?!辈坏靡巡艃苑饷C宗,但仍不死心,在冊命中說:“朕稱太上皇,軍國大事先取皇帝處分,后奉朕知。”然而肅宗并不賣帳,詔宰相崔渙巡撫江南,補授官吏,至使自小為肅宗養(yǎng)大的永王璘也不服氣,擅自帶領(lǐng)部隊乘船下廣陵。兵敗后也不敢投靠父兄,奔于嶺外,至大庚嶺,為洪州刺史皇甫侁所殺。

五、唐肅宗害怕玄宗復(fù)辟

唐肅宗,既殺了父親的愛妃,分兵北走,擅自奪位,害死兄弟,雖然有功于國,但也心有芥蒂,害怕父親復(fù)位,自已又回到往日的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成為梁武帝時的昭明太子一樣的人,等不到接位就死了,因而對父親也不得不防一手。至德二年九月,派韋見素入蜀迎玄宗。十一月二十二日,玄宗一行到鳳翔,唐肅宗派的不是玄宗的舊臣而是自己的心腹宦官李輔國率精騎3000人來迎接,收繳了玄宗僅有的600名禁軍的所有甲仗。十二月三日,唐玄宗回到咸陽,唐肅宗親來陪同返回京師。在外人面前,唐肅宗是著黃袍以顯君王之風(fēng),回到宮里,肅宗脫下黃袍,換上紫袍以試探玄宗,還在玄宗下樓時捧著玄宗的腳而哭泣,要玄宗安慰著勸他著回黃袍,還再三推辭,故技重演,作出不得已地穿上象征帝皇的黃袍。這時才令開門,讓千余人見玄宗。玄宗也知趣,不肯上正殿,說:“此天子之位也。”食飯時,肅宗先試食,證明無毒,再夾給玄宗?;匦袑m時,他還為玄宗馴好馬讓玄宗上馬并牽著馬行了幾步。玄宗叫止后,才自己上馬領(lǐng)路,也不敢在正面擋道。這時的玄宗深受感動,對周邊的人說:“吾為天子五十年,未為貴;今為天子父,乃貴耳!”左右皆呼萬歲。當(dāng)時,玄宗不回正宮,而是回到他的居住地興慶宮。肅宗還不安心,多次上表,讓求避位還東宮,上皇不許。但沒過幾天,肅宗登上丹鳳樓,大赦天下,加封有功人員,把自己的兒子都封為王。這證明他表面所做的推讓都是虛情假意。

再有一事,當(dāng)月,在討論如何處置叛官時,崔器、呂諲認為都應(yīng)處死,肅宗也想同意,但李峴認為當(dāng)時玄宗等只顧自己逃走沒能帶上他們,且這些人大都是皇帝故舊,應(yīng)根據(jù)情節(jié)分為六等。但肅宗因為張說父子是他的救命恩人,想免除張均、張垍死刑。所謂救命恩人,是當(dāng)年肅宗母親元獻皇后楊氏在懷孕時,唐玄宗害怕宮廷斗爭,叫張說拿藥讓她流產(chǎn),但是張說并不下藥,說:“天命也,無宜他慮。”太平公主被誅后,肅宗出世,后來,張說“以舊恩特承寵異”,“心知運歷所鐘”,認為肅宗必有作為成為皇帝,就讓兒子張垍娶肅宗胞妹寧親公主,全力支持肅宗。唐玄宗說:“均、垍事賊,皆任權(quán)要。均仍為賊毀吾家事,罪不可赦?!泵C宗叩頭再拜,說:“我沒有張說父子,就沒有今日,我不能救張均、張垍,如死者有知,還有何臉面在九泉之下見張說?!辈ⅰ案┓魈椤保匣拭笥曳銎鹚?。說:“張垍因你求情可以長流嶺南,張均必不可活,你不能求救?!碧泼C宗“泣而從命?!币粋€皇帝在老子面前,又跪又拜,又哭又求,又淚又涕,還是救不了自己的恩人,還有何威信。父子倆一個口稱交權(quán),一個反復(fù)要還政,實際都是表面文章。唐肅宗加緊防止上皇復(fù)辟、鞏固權(quán)力的步伐。越年正月冊張良娣為淑妃,二月,以殿中監(jiān)李輔國兼太仆卿?!拜o國依附張淑妃,判元師府行軍司馬,勢傾朝野。”他起用李輔國是為了“分謗”,依靠張淑妃是為了“分責(zé)”。三月改楚王俶為成王,四月,立張淑妃為皇后,張皇后做了皇后。想立自己幾歲的兒子為太子。唐肅宗考慮再三,顧忌到自己壽命不長,扶持不了幾歲的太子成人,因而不敢答應(yīng)。但他也不咨詢上皇的意思,只是和李揆商量,便“朕意決矣”,五月立成王俶為皇太子,進上步安排自己的政權(quán)框架。

六、唐肅宗身體欠佳,害怕前車之鑒

乾元元年6月,唐肅宗得病,他相信鬼神,太常少卿王玙經(jīng)常為他占卜。他聽從王玙的說法,得病是山川作怪,先在南郊之東立太一壇,接著派巫人分別到各地名山大川祈禱,可見唐肅宗病得不輕。第二年,冬十月丁酉,下制親征史思明,但是,一來怕皇權(quán)未固,二來身體欠安,所以只是下文而已,在群臣的勸諫下,竟不行。上元元年七月在唐玄宗移宮的時候,肅宗已重病不起,派人對玄宗說:“兩日來疹病,不復(fù)親起拜伏,伏愿且留吃飯。”這時的唐肅宗,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得不考慮自己的身后事。自己是病痷痷的病人一個,而父親玄宗是一個近六十歲仍要納楊貴妃,近年又是經(jīng)常要去華清宮泡溫泉,聽大戲,上樓接見百姓、下樓宴請群臣的老頑童,精力充沛,且注意養(yǎng)生,常修吐納,壽年非淺,如果他先玄宗而死去,后果可想而知,即使玄宗不復(fù)群做皇帝,北齊婁太后讓幾個兒子輪流做皇帝就是前車之鑒,更何況原來和他爭太子的壽王瑁還在虎視眈眈呢。這時的唐肅宗希望的是自己要撐到父皇死后。但要拼到父親自然歸天,自己可能沒那個命運。不爭氣的身體迫他不得不作出抉擇,這次是他真正的情不得已的抉擇。

七、孤立玄宗,致其死地

說到肅宗要軟禁玄宗,就不能不提興慶宮。玄宗兄弟在武則天圣歷初出閣,就在東都洛陽積善坊,五兄弟分院同居,號稱“五王宅”。大足元年,跟武則天回西京長安。賜宅于興慶坊,亦叫“五王宅?!毙诩次缓螅@里是他發(fā)跡之地,所以也列為皇宮。憲于勝業(yè)東南角賜宅,申王、岐王范于安興坊東南賜宅,薛王業(yè)于勝業(yè)西北角賜宅,邸第相望環(huán)于宮側(cè)。玄宗于興慶宮西南置樓,西面題:花萼相輝之樓,南面題:勤政務(wù)本之樓。玄宗經(jīng)常登樓,聞到諸王音樂之聲,都召集上樓同臺歡宴,或到其第,賞金分帛。諸王每日都從側(cè)門入朝,歸朝后,即奏樂縱歡,擊球斗雞,或郊外狩獵,或郊野賞芳,年年如是,中外羨之,以為天子友愛,曠古絕今。玄宗返回長安后,無奈做了個太上皇,他最基本的要求是回舊居興安宮,在這里他有兒時的快樂、兄弟的友愛、天倫的歡樂。在這里他能保持對外聯(lián)系,誰要是不聽話,憑他50年政治影響力,一呼百應(yīng),誰可爭鋒。在這里,他日夜和他的兄弟子孫在一起,誰想害他也害不了。他還一如往日,請梨園弟子演戲,請親朋故舊飲酒,時不時到華清宮流連。左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內(nèi)侍監(jiān)高力士久侍上皇。上皇多御長慶樓,父老過者往往瞻拜,呼萬歲,上皇常于樓下置酒食賜之。又曾召將軍郭英乂等上樓賜宴,郭英乂是將門之子,立有軍功,為隴右節(jié)度使,兼御史中丞,此時為羽林大將軍,加特進,掌管禁軍。又有劍南奏事官過樓下拜見,玄宗命玉真公主、如仙媛接待他。這些人和事,不可能不觸動肅宗那脆弱而敏感的神經(jīng),在李輔國的唆使下,肅宗把興慶宮三百匹馬撤去了290匹,玄宗此時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對高力士說:“吾兒為輔國所惑,不得終孝矣?!彼览钶o國的后臺是他兒子,不好明說,只能借李輔國說說而已,他也意識到自己免不了為作皇帝的兒子所害死。七月丁未日,肅宗再次病倒,使得他痛下決心,遷玄宗入內(nèi)宮。先以李輔國騙玄宗游西內(nèi),到了睿武門,李輔國率領(lǐng)五百名騎射。拔刀攔住唐玄宗,說:“皇帝以興慶宮湫隘,迎上皇遷居大內(nèi)?!毙趪樀貌铧c掉下了馬,高力士挺身保護玄宗,李輔國還“斬高公從者一人”。高力士雖保住了玄宗,但還是被遷到了西內(nèi),居甘露殿,李輔國率幾百人逼遷,退去后只留下幾個老兵侍衛(wèi),陳玄禮、高力士及舊宮人皆不能留在玄宗左右,這時玄宗已命懸一線了。兒子遷老子住處,居然動用五百多精銳部隊,這是名副其實的“政變”,以至刑部尚書顏真卿帶動百官上表請問玄宗起居情況,也激怒肅宗,被貶蓬州長史。

過幾日,李輔國傳旨,以高力士他們幫助上皇勾結(jié)外人,一并治罪,高力士流巫州,王承恩流播州,魏悅流溱州,陳玄禮勒致仕;置如仙媛于歸州,玉真公主出居玉真觀。肅宗另選后宮百余人,置西內(nèi),令萬安、咸宜二公主視服膳。昔日的親舊全部流放,身邊的人全部換上了快要病死的兒子的人馬,玄宗的生死,就要看兒子生死的日程表了。果然住進西內(nèi)遭軟禁后,雖然“四方所獻珍異,先薦上皇”,然“上皇曰以不懌,因不茹葷,辟谷,浸以成疾?!痹瓉硪粋€又歌又舞,又宴又飲的上皇,就不食葷,還吃不下飯,染上了疾病,這里應(yīng)有被人落毒的嫌疑。最初肅宗還裝模作樣去問候,但后來自己都病入膏盲了,想作樣也困難了,“但遣人起居?!币膊恢驳氖鞘裁慈恕R院笳芬褯]有玄宗的任何活動記載。

五個月后,即上元二年正月,肅宗病甚,張皇后刺血抄寫佛經(jīng),為肅宗祈福,寶應(yīng)元年三月,肅宗病重,百官列佛寺為肅宗祈福,老將郭子儀要出征,肅宗重病在床,群臣不得見,郭子儀說:“我年老受命,將死戰(zhàn)場,不見皇帝一面,死不瞑目?!痹谶@種情況下肅宗才在病床里接見他,可見,郭子儀心里知道肅宗時日無多,出征前是見最后一面了,肅宗自己心里更加明白大限將至。此時他更需要父親死在自己前面,于是4月初五日,無聲無息的玄宗非常及時地崩于神龍殿。當(dāng)月十八日,肅宗終于在父親去世十三天之后心安理得地崩于長生殿。兩個皇帝父子兩人去世相隔不過半個月,這在世界人類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一例,也是這一例外,給人以極大的研究空間。

八、高力士是唐玄宗唯一的殉道者

唐玄宗做了五十年太平天子,一朝落難,眾叛親離。安史之亂,倉惶出逃,來不及帶走而陷亂,損失了一大批;太子登基,許多人改投新貴,又轉(zhuǎn)了一批;最后幾個老臣、老宮女被肅宗一紙詔書而流散各地。最后歲月里的唐玄宗是最孤苦、最無助、最不幸的人。他是如何死去,死前見了些什么人,史書無記載,但仍有蛛絲馬跡可尋,那就是皇太子李豫。據(jù)其本紀(jì)云:“上元未年,兩宮不豫,太子往來侍疾,躬嘗藥膳,衣不解帶者久之,及承監(jiān)國之命,流涕從之?!彼哉f,太子李豫是兩宮病情的最知情、最關(guān)心的人,也是上皇先逝的直接和最大的收益者。

玄宗之案最大的知情者是肅宗、張皇后、李輔國和太子李豫本人四個人。肅宗駕崩,張皇后被他利用李輔國除去。對李輔國他也是一步步清除,先于6月就罷免作為尚父的李輔國判元帥行軍及兵部尚書、閑廄等職務(wù),既而以輔國為博陸王,罷中書令,讓他賦閑在家。1018,李輔國在家中不明不白地被人殺死,連頭都被帶走。這顯然是一個要帶首級回命領(lǐng)賞的謀殺案。本陣營的知情人處理得干脆利落。那么對玄宗的生死之交的高力士又應(yīng)作如何處理呢。

寶應(yīng)元年三日,丁未日,眼看兩宮就要歸天,太子、張皇后、李輔國要掩人眼目,以肅宗名義,“詔左降宮、流人一切放還?!备吡κ恳苍谶@一范圍。但是高力士得到消息是在二帝去世之后,六月底高力士才知道玄宗肅宗的死訊及放還的消息,高力士呼天號地,悲痛萬分。做喪服喪,禮數(shù)超過常規(guī)。晝夜兼程,含悲趕路,自恨不能親自參加玄宗喪禮和永遠無法再見到玄宗了。七月,發(fā)巫山,至朗州,八月,病漸亟,謂左右曰:“吾年已七十九,可謂壽矣,官至開府儀同,可謂貴矣,既貴且壽,死何恨焉!所恨者,二圣升遐,攀號不迨,孤魂旅梓,飄泊何依。”泣下沾襟,視之盡血,言畢,以寶應(yīng)之年八月十八日終于朗州開元寺之西院。在這里我們發(fā)現(xiàn)三個問題,一是放還詔書出到肅宗去世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但高力士在詔書出時沒有得到消息,而要在二圣去世后,才一齊得到消息,中間至少有一個月的滯后期,是誰指使的。其二是兩年前還可以威震三軍,為上皇牽馬的高力士,居然途中病倒,這和唐玄宗突然病倒同出一轍。其三是“泣下沾襟,視之盡血”,可見是眼睛流血,完全符合因中毒而七竅流血的癥狀,因而,我們有理由懷疑高力士是有人不想他回京而在途中落毒而毒死的。當(dāng)然,他和玄宗甚至李輔國之流一樣,也得到風(fēng)光大葬。

最后,我們從唐代宗對待自己的父親和祖父的陪葬的問題上,也可以看出他的取向。兩帝的兩陵是他造的,他們手下的功臣死后誰該陪葬誰也是由他定的。但是做了五十年皇帝的唐玄宗手下的功臣何止上千,但他把這些人大多數(shù)歸到他只做了幾年皇帝的父親唐肅宗那里去了。在唐玄宗孤獨的泰陵旁只有孤獨的高力士墓,作為唯一的陪葬墓。所以說,高力士之死是唐朝中宮廷斗爭的犧牲品,是唐玄宗唯一的殉道者,不愧是唐玄宗的生死之交。高力士與唐玄宗的故事遠比楊貴妃與唐玄宗的故事來得轟烈、來得深刻!

 

 

參項書目:

《舊唐書》

《新唐書》

《資治通鑒》

《高力士外傳》

《高力士神道碑》

《高力士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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