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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絕大多數(shù)讀者沒有想到,劉姥姥到賈府打秋風居然是進錯了廟。
它包括了劉姥姥進賈府的不合常理和道義乖謬,以及賈府有關人員在處置過程中無視規(guī)矩、進退失據(jù)、舉措失當?shù)纫幌盗泄芾砩系腻e誤。
這是作者安排的一個醒目之處。
因其場面過于宏大,牽連事件很多,且故事本身極有趣,劉姥姥的表現(xiàn)又特別另類,賈府各類人等對劉姥姥的態(tài)度比較極端,所以讀者注意力完全被故事吸引了,忽視了這件事的性質(zhì)。
其實稍加細究就會發(fā)現(xiàn),劉姥姥進賈府本來就是一件不應該發(fā)生的事情。它違反生活常識,是在錯誤地點因賈府人員的失誤發(fā)生的錯誤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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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兒一家姓王,祖上因貪慕權(quán)勢才和王家連了宗,也就是說,成了“王家的人”。
賈母稱呼劉姥姥叫“親家”,是從賈府和王家的關系而論,其根據(jù)也是因為狗兒家與王家連宗。
狗兒家生活有困難,是求親靠友,不是沿街乞討,他們應該到京都王子騰家,而不應該到賈府。
本質(zhì)上,賈府和狗兒一家沒有任何關系,在親戚關系方面完全不存在任何交叉。
王夫人嫁到賈家就成了賈家的人,找王家人辦事,不能到賈府。這一點即使在今天也是正理,用今天的話說叫“進錯了廟”。
所以,劉姥姥一進、二進賈府,王夫人都沒有出面見劉姥姥,全部由鳳姐接待,說明王夫人懂這個規(guī)矩。
劉姥姥二進榮國府,鳳姐都不與劉姥姥朝面,也有這一層意思在里面。
作者通過這一點,特意作前后對比,進一步暗示劉姥姥不應該出現(xiàn)在賈府。
03
但是,劉姥姥打秋風不去王府,卻跑到了賈府。其理由是二小姐人響快、會待人,齋僧敬道、舍米舍錢。說到底是更容易弄到錢。
即使劉姥姥這些理由成立,他們王家的親支不去王子騰家求告,卻跑到賈府要錢,也沒有這個道理。
王夫人嫁到賈府,就是賈府的人。找王家打秋風卻跑到賈府,看中的是賈府的財力。假使王夫人嫁給窮人家,劉姥姥還會找王夫人打秋風嗎。
以劉姥姥的生活經(jīng)驗和精明,她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但是她仍然到賈府打秋風,這就有些蹊蹺了。
其蹊蹺之處,在于劉姥姥是故意到賈府。
結(jié)合紅樓夢設定的真、假兩府,以及劉姥姥二進榮國府所設定的故事情節(jié),這背后隱藏的信息就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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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蹊蹺之處,還在于賈府相關人員的反應。
一是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因當初得狗兒家?guī)椭鲇谒叫暮唾u弄的心理,破壞賈府規(guī)矩,將劉姥姥引入賈府。
在很清楚自己職責不負責接待的情況下,周瑞家的摻雜個人感情,越權(quán)處理賈府事務,致使賈府制度形同虛設。
同時,從她跟劉姥姥介紹王夫人和鳳姐管理家務的情況看,她不辨賈府和王府的區(qū)別,心里將賈府的資源完全當成了王府的資源任由王夫人和鳳姐支配。
給劉姥姥支招讓她拜見鳳姐,本質(zhì)是用賈府的資源,幫助處理王家事務。
追根溯源,周瑞家的是劉姥姥進賈府的始作俑者,原因是周家與狗兒家有利益糾葛。
因為個人私利,不顧賈府利益大局和王家形象,破壞賈府規(guī)矩制度,導致劉姥姥三進榮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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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鳳姐的反應正常,但處置失措。
鳳姐沒有拿賈府的錢給劉姥姥,而是用王夫人給自己的錢,說明她這個大管家與王夫人一樣,在重大事情上還能夠按照原則辦事。
但是在得知狗兒一家多年沒有走動、劉姥姥又求告上門后,鳳姐雖然生氣,也沒有給劉姥姥好聲氣,卻沒有采取相應措施,反而為了王家面子給劉姥姥超出想象的希望,以致留下后患。
這個后患,沒有留在王家,而是被劉姥姥牢牢地釘在賈府。
劉姥姥之所以能夠進榮國府,鳳姐的責任比周瑞家的還大。因為她不僅僅是王家的閨女,還是賈府的媳婦和主事者,在重大關節(jié)上沒有把住。
另外,鳳姐還有誤導賈母和明知李紈有問題還用劉姥姥陷害她的行為,導致事態(tài)進一步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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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賈母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重大戰(zhàn)略性決定。
既然是王家的親戚,賈母就沒有必要親自見面。賈母之所以見劉姥姥的面,最大的可能是鳳姐在搗鬼。
周瑞家的:“……我原是悄悄的告訴二奶奶,……這可不是投了二奶奶的緣了。這也罷了,偏生老太太又聽見了,問劉姥姥是誰。二奶奶便回明白了?!?/span>
劉姥姥三番兩次來賈府求告,王夫人和鳳姐自有其為難之處。借周瑞家的來請示,鳳姐干脆就想辦法引起賈母注意,將王家的親戚,變成了賈府的親戚,她再接濟劉姥姥一家就可以光明正大,不用再暗戳戳地私下辦了。
將劉姥姥引給賈母后,賈母做了一個讓人無奈,卻又是我們中國人最大毛病的決定,那就是好客、愛顯擺自己是“中央大國”的惡習。
她決定讓劉姥姥留一天,并讓劉姥姥到園子里轉(zhuǎn)轉(zhuǎn)。從而導致發(fā)生鳳姐、李紈接連舉措失當,鴛鴦鳳姐當眾羞辱劉姥姥,劉姥姥連續(xù)發(fā)難等一系列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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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是第二天鳳姐又犯了一個錯誤,并引發(fā)李紈犯了更嚴重的錯誤。
鳳姐自己為了回避王家這層關系不親自接待劉姥姥,讓豐兒將劉姥姥引到李紈這里。
讓豐兒將劉姥姥引到李紈處,情節(jié)出現(xiàn)得非常突兀,這也是一個非常難以理解的地方。
從故事上下游情節(jié)看,豐兒引劉姥姥到李紈這里,看不出一點必然性和因果關系。
因此,這很有可能是鳳姐順勢禍水東引、故意挖坑,對李紈此前酒后行為不滿而實施的報復。
但是她卻沒有料到,李紈雖然眼熱權(quán)力,卻行為乖張、不知輕重。
她竟然在開賈府內(nèi)庫時,主動將劉姥姥讓到樓上去看賈府的家財庫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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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不外露”這個古訓,古今都有其強烈的現(xiàn)實意義。
古人講,懷壁其罪。何況將自家所藏全部暴露給他人?
有多少人、多少家庭因為財富露白,被人盯上后輕者錢財兩空,重者傾家蕩產(chǎn),甚至滅門絕戶。
即使在今天,鑒寶大會上的“偽鑒”,有家傳寶物的人家接連被“有關專家”上門勸捐時有耳聞,而家有資財者遭盜、甚至面臨人身危險的又有多少?
李紈讓劉姥姥上樓看庫藏,這就為賈府增加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因素。
賈府現(xiàn)在有權(quán)有勢沒有人惦記,待能夠壓制賈府的權(quán)勢出現(xiàn)且覬覦賈府財富時,賈府的危機就到了。
更何況,劉姥姥本身從頭到尾就是一個以財貨為目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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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導致劉姥姥進賈府的細節(jié)容易被忽略。
劉姥姥初次上門,門房執(zhí)勤人員不按照規(guī)矩辦事。
雖然我們不清楚賈府的具體管理章程,但是門房的主要功能古今一致。它的功能不是接待、也不是拒絕,而是甄別來人,交由相關人員接待或處理。
但是這兩個門房,一個頤指氣使,不問明情況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個在不了解劉姥姥這個人物根底的情況下,不走正常程序傳達,而是將劉姥姥支到賈府管理最薄弱之處,由劉姥姥自行解決,終使劉姥姥有機可乘。
待劉姥姥到了賈府后門,通過不經(jīng)事的小孩,找到了周瑞家的,然后便登堂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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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姥姥從一個完全與賈府無關的王家人,華麗轉(zhuǎn)身變成可以在賈府登堂入室的親戚。
劉姥姥之所以能夠華麗轉(zhuǎn)身,是賈府一個重大的戰(zhàn)略性錯誤。賈府中以王夫人、鳳姐、賈瑞家的、平兒等人形成的王家集團,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李紈、門房等人,又沒有完全履行好自己的職責,導致劉姥姥尋著賈府管理上的弱點鉆了空子。
附在賈府身上的王家人,此前還有王家姻親薛家一家。
至此,在賈府周圍,以王家集團為主、王家姻親為輔弼、王家外部勢力為奧援的一個利益群體完整成型,不斷侵蝕賈府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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