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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金瓶故事，品古今世情。本期，咱們來講第十回下半回的內(nèi)容，大家備好瓜子茶水，安靜坐好，我要開講了。
上期咱們講到武二被兩個官差押往孟州牢營充軍去了，這條線至此告一段落。
且說西門慶這頭，他打聽到武松離開了清河縣，心里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就好像剜掉了痞（腹內(nèi)腫塊）一樣痛快，瞬間覺得生活十分美好。心里高興，得樂呵樂呵呀。于是，他吩咐下人來旺、來保、來興仨人，讓他們帶人把后花園芙蓉亭收拾一下。
領(lǐng)了任務(wù)，下人們有條不紊地張羅開了。不一會兒工夫，那芙蓉亭已打掃干凈，鋪設(shè)圍屏，掛起錦障，安排酒席齊整，又叫一起樂人，在一旁吹彈歌舞。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西門慶就請大娘子吳月娘、第二李嬌兒、第三孟玉樓、第四孫雪娥、第五潘金蓮，【張竹坡眉批：一總處繳金蓮，卻是接瓶兒。】到芙蓉亭飲酒吃喝、聽曲賞舞，一家人今天要來個不醉不歸，開開心心地玩他一整天！當(dāng)天，府中家人媳婦、丫鬟使女【張竹坡夾批:四字單謂春梅。】集體出動，都在芙蓉亭伺候主子們吃喝，整個西門府聲樂震天，好不熱鬧。
要問當(dāng)天席上情景如何，列位看官接下來可要聽仔細(xì)嘍！但見：
畢竟壓賽孟嘗君，只此敢欺石崇富。
（*象州、合浦：在今廣西，古代各以盛產(chǎn)古玩與珍珠而聞名。
這首詩詞便是之前我提到過的《芙蓉亭宴會贊》，是一篇駢贊文。其主旨大意很好理解，什么龍肝鳳髓、熊掌駝蹄、火棗交梨、龍眼荔枝、紅蓮香稻、通印子魚、伊魴洛鯉這些都是夸張的描寫手法，是一些套詞，無外乎就是想說這次宴席的酒菜豐盛，西門府吃的東西是全國各地的珍貴特產(chǎn)。其中，通印子魚和伊魴洛鯉較難理解，吃貨蘇軾曾寫過一首詩，里面有一句寫的是“通印子魚猶帶骨，披綿黃雀漫多脂”，至于伊魴洛鯉，指的是伊河的魴魚和洛河的鯉魚。反正都是比喻美味佳肴。后面，碾破鳳團，斟來瓊液，鳳團說的是茶，瓊液說的是酒。
格外需要注意的是開頭第一句話——香焚寶鼎，花插金瓶。
很多《金瓶梅》解讀者跳不過去的一個坎便是需要向讀者聽眾解釋清楚本書的主旨大意。如果讓我來說，我就會說這八個字。所謂“香焚寶鼎，花插金瓶”是也。這八個字就是參透《金瓶梅》壺奧的關(guān)鍵所在。下面，我仔細(xì)跟大家拉一拉。
首先，這八個字描寫的是一種唯美場景。寶鼎里焚著香，金瓶里插著花，這可不是一般的唯美場景，這是一幅富貴無比的唯美場景。
其次，這八個字在古代幾乎是爛大街一樣的描述，這是套詞，它和“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朝登紫陌，暮踐紅塵”屬于一類。不過，“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說的是時間流逝之快；“朝登紫陌，暮踐紅塵”講的是在外行路的艱辛；而這里的“香焚寶鼎，花插金瓶”說的是富貴華麗的熱鬧場景?；ㄖ复磺械摹吧?，金瓶指代一切的“財”。這八個字和本書楔子里說的“酒色財氣論”“財色利害說”可以勾連。
有時我在想，如果本書不叫《金瓶梅》，也可以叫《寶鼎香》嘛。無論是插在金瓶里的花還是焚在寶鼎里的香，其內(nèi)核表達是差不多的。只是為了引起讀者聽眾的興趣，噱頭必須得下足，因此,《寶鼎香》這本里必須得有三個女人的名字里帶寶、帶鼎、帶香才好，比如潘寶蓮、李鼎兒、龐春香。
想想這個場景：武松被押去孟州牢營，西門府快樂開party。大家覺得這段描寫有沒有一種孫悟空大鬧天宮之后被壓在五行山、天上歡聚一堂舉行安天大宴席的感覺呢？）
《西游記》劇照
席上，西門慶和吳月娘居上而坐，李嬌兒、孟玉樓、孫雪娥、潘金蓮在兩旁列坐。大家舉杯共飲，吹拉彈唱，咿咿呀呀，花簇錦攢，熱鬧非凡。
正飲酒間，只見小廝玳安【張竹坡旁批：必用玳安。】領(lǐng)上來一個小廝和一個小丫頭，頭發(fā)才齊眉長，長的乖覺可愛，手里拿著兩個盒兒。只聽對方說：“俺是隔壁花家，給眾位娘們送花來戴?！闭f著，倆人走到西門慶、吳月娘面前，迎面磕了一個頭，立在旁邊，繼續(xù)說：“俺娘使我送這盒點心并花兒給西門大娘戴?！?/span>【張竹坡夾批：才完金蓮，便是瓶兒合筍。所謂寶瓶隨后兒?！?/span>
揭開盒蓋一看，一盒是朝廷上用的果餡椒鹽金餅，一盒是新摘下來的鮮玉簪花。【張竹坡夾批：金蓮的角兒，卻步步寒酸。瓶兒自是富麗?！?/span>月娘滿心歡喜，對二人說：“又叫你娘費心。”
（停一下哈，講講這里出現(xiàn)的兩個新人物以及兩盒禮物。
兩個新人物一個小丫頭和一個小廝，這兩個下人年紀(jì)很小，所謂“頭發(fā)才齊眉”大概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在第一回西門慶拜把子的時候，花子虛曾派下人來給西門慶送份子錢，當(dāng)時我就講過花府的情況了，花子虛的叔叔是花太監(jiān)，有權(quán)有勢，吃過看過，所以說現(xiàn)在的花府比西門府要尊貴些，從細(xì)節(jié)處看，人家花府的下人不管年齡大小，都能拿出手，一個個乖覺知禮，而西門府，因著西門慶暴發(fā)戶的身份，在禮教上是欠缺的。
講完這兩個下人再說說這兩盒禮物：一盒是朝廷上用的果餡椒鹽金餅，一盒是新摘下來的鮮玉簪花。
這禮物不是花子虛送給西門慶的，而是花子虛的老婆李瓶兒送給西門慶的老婆吳月娘的。注意這里面的行文鋪排，第一回送份子錢，可謂是男主人和男主人之間的交往，第十回送點心和鮮花，可謂是女主人和女主人之間的交往。而且，別忘了吳月娘說的那個“又”字——“又叫你娘費心”——一個“又”字可知這不是女主人間的第一次交往。
作者在本回開篇就提示過我們了，“寶瓶隨后”就到，雖說這次妻妾歡樂家宴不能讓李瓶兒本人出現(xiàn)在宴席上，但她卻用這種送禮物的方式也象征性的來到了現(xiàn)場。
她派丫鬟送來的了這兩盒禮物又另有一番說法。
一個是嘴里吃的，一個是頭上戴的。吃的是精致且尊貴的“上用”點心，戴的是新鮮芬芳的玉簪花。古代的等級觀念充斥于生活的角角落落，不但穿衣乘轎有等級，就連吃喝也有等級。果餡說的是餅里面帶餡料，椒鹽是味道，金是顏色，這么精致的點心本來是皇宮里才能享用的東西，現(xiàn)在清河縣的花家、西門家也能僭越享用了。關(guān)于送花的戲碼，可能要數(shù)《紅樓夢》里周瑞家送宮花的橋段最出名了，紅樓夢里送的花是假花，金瓶梅里送的花是真花。古人有簪花習(xí)俗，假花真花都可以。
網(wǎng)絡(luò)配圖：將開未開之玉簪花
玉簪花，這可不是作者隨便選的一種花?；ㄑ瓡r令而綻，也代表著時令，且蘊藏著不同的文化內(nèi)涵和情感表達。就時間來說，文中時間應(yīng)該是八月中下旬左右，作者如果寫成梅花、桃花、杏花都是不可以的，玉簪花在秋季綻放，色白如玉，花有芳香，沒開的時候形狀很像是頭上戴的簪子。白玉金簪玉搔頭哇。這大概也是玉簪花花名的由來。請大家記住，玉簪花這種花和頭上戴的簪子有聯(lián)系，這點至關(guān)重要，這也是明明秋季綻放的花卉有大幾十種，為何作者獨選玉簪花的原因所在。我說幾個花名：剪秋羅、芙蓉花、蝴蝶蘭，雁來紅，秋海棠，這些花名哪個不好聽，個個都好，選玉簪花不是因為名字好聽，而是要借用“簪子”這個意象?！傲饣ㄧR碎玉簪折”，玉簪是很易折斷破碎之物。講到這里，大家應(yīng)該能猜到我要說的是什么了。
都說女人如花，金瓶梅里的女人很多都和花有關(guān)，比如潘金蓮的蓮花、龐春梅的梅花、孟玉樓的杏花、李桂姐的桂花等，偏偏李瓶兒是瓶子。難道李瓶兒沒有對應(yīng)的花之意象嗎？有的，就是玉簪花。
解讀金瓶物語，必須聯(lián)系前后文，把這一原則用在這里，那么李瓶兒今天送來玉簪花還有什么別的涵義嗎？有。
大家都知道，李瓶兒未來將會是西門慶的第六房小妾，她嫁給西門慶，其過程和潘金蓮一樣，也是一波三折。她要嫁入西門府不但要搞定西門慶，還要搞定他的妻妾們，富婆李瓶兒選擇的策略是——送禮物。現(xiàn)在的她不過是派小丫頭送幾朵剛摘下來的玉簪花而已，未來她將會親手拿著金簪送給西門府的姐姐們。）
吳月娘邊說邊讓下人看菜，打發(fā)二人吃了點心。吃完，月娘給了那小丫頭一塊汗巾兒，給了那小廝100文錢（100元），對他們說：“回去替我多問候你娘，就說我這邊多謝了。”又問小丫頭：“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頭回答：“我叫繡春。他叫天福兒?！眴柾暝挘瑓窃履镒屜氯税堰@倆人打發(fā)走了。
（繡春和天福，兩個新人物，記住這倆人哈，后面都有戲份。若只是過場人物，作者就不會費心鋪排這段文字了。）
月娘眼見著二人離開，便對西門慶說：“咱這里間壁住的花家，這娘子兒到且是好；常時使過小廝丫頭，送東西與我，我并不曾回些禮兒與她。”
（注意留意吳月娘話里透露出來的信息：隔壁李瓶兒時不時的就派丫頭小廝來給吳月娘送東西，而吳月娘并沒有回過禮。首先，這段話解釋了上面吳月娘說的“又叫你娘費心”一句里的“又”字的來源；其次，我們可以先小小猜測一下，這李瓶兒好似有巴結(jié)討好吳月娘的意思，反觀吳月娘，她從不回禮，這個態(tài)度和做派很反常，難道吳月娘不懂人情世故，腦袋有泡？咱們先留個這個疑問，看看后文有沒有給出答案。）
西門慶說：“花二哥他娶了這娘子兒，到今兒不上二年光景；他自說娘子好個性情人兒。不然，房里怎生得這兩個好丫頭？”【旁批：字字綿里裹針。】【眉批：似為李瓶兒出筍，卻又暗伏收春梅，機緣線索之妙，令人不測?！俊緩堉衿聤A批：即入春梅，捷甚?！?/span>
（吳月娘話里有未及言明的信息，西門慶話里藏著不便挑破的心思，這兩口子真絕了。西門慶說花子虛娶李瓶兒還不足兩年時間，又特意點明李瓶兒的性子好，為什么性子好呀，因為可以容忍花子虛屋里有兩個漂亮丫頭呀，也就是通房丫頭。如果你吳月娘知趣的話，也應(yīng)該容忍兩個好丫頭在你屋里供我玩耍。這段話暗伏后面西門慶收用春梅的橋段。春梅本來在吳月娘的屋里伺候，如果吳月娘開竅，春梅就不會被派去伺候潘金蓮了。好吧，大婆不開竅，看看小妾潘金蓮開不開竅吧。很多人指責(zé)吳月娘不得西門慶歡心，如果得歡心要靠往老公屋里賽丫頭才能獲得的話，還不如抓住財政大權(quán)呢。
我們一定要明白，大婆的重點不在討老公歡心，古代的婚姻制度，只要大婆不犯原則性錯誤，比如“七出之條”之類，當(dāng)時的社會是不允許隨意休妻的，一個男人休妻，在一定程度上其實會損害這個男人的社會信譽，就算是現(xiàn)在，婚姻變得好像略顯隨意，商場上做生意，大家暗地里也會打聽合伙人的老婆是不是原配這種看起來風(fēng)牛馬不相及的信息，這里面的邏輯很復(fù)雜，我就不展開說了。我們只需要清楚，吳月娘作為大婆的權(quán)利和地位并非全由西門慶賦予，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整個社會的倫理道德和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以及當(dāng)時的法律來賦予。吳月娘作為西門慶的大婆，她如果聰明的話，她在保證自己不犯錯誤的情況下，更應(yīng)該關(guān)注的是子嗣問題。
我們看到后面就會知道，吳月娘在西門府的種種行為邏輯，就是像我說的這個樣子。她不玩花活，因為玩花活會損害她作為大婆的長遠(yuǎn)權(quán)益，這導(dǎo)致很多時候她會顯得傻傻的、木木的，這種“印象面具”對她是有利的，請牢記：妻一定要端莊。可以傻，可以木，絕不能浪。由此我們會發(fā)現(xiàn)，孟玉樓也走這條路線，畢竟孟玉樓做過楊家的大婆。孟玉樓不玩花活，可不是因為她年紀(jì)大，后來三嫁，歲數(shù)更大了，照樣玩花活。一個人做出選擇是綜合考慮的結(jié)果，并不是會不會敢不敢的問題。除了戴上一張“略傻略木但端莊本分”的印象面具，吳月娘私底下一直都很看重子嗣問題，她偷偷懷孕，誰都不告訴，藏得非常好。在這種思考邏輯下，李瓶兒不是例外哈，李瓶兒別看目前是花家的大婆，其實她是外室出身，還當(dāng)過老太監(jiān)的隱蔽禁臠，她走潘金蓮那條路一點也不奇怪。
既然講到這里了，我說兩點我解讀《金瓶梅》女性人物的原則哈。
一、我很討厭用諷刺腔、諷刺眼來看待金瓶梅里的主要人物（不包括次要人物，因為一些出場較短的次要人物本來就是作者拿來活躍氣氛給大家逗樂的，讓他們上臺滑稽表演一番，大家開懷一笑也就算了，別入戲太深），這個原則不限男女。杜絕擺出一副貞潔烈女、貞潔烈男的姿態(tài)指責(zé)書中男女褲腰帶松緊的問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是市井作品就要兼顧市井標(biāo)準(zhǔn)。真實一點，比啥都好。
二、我不喜歡貶潘抬李。我個人覺得，潘金蓮和李瓶兒是一體兩面的一種存在，兩個人的經(jīng)歷一明一暗，幾乎可以說是一種經(jīng)歷下的兩種性情人物殊途同歸的人生之路。有些解讀者很喜歡這樣搞，明明心里愛潘金蓮的身體，嘴上還要把她打入“千古第一淫婦”的深淵受人唾棄；而李瓶兒，因為她給西門慶帶來了無數(shù)財富，其地位立馬就變得可親可愛了起來，借著“可悲過往”的由頭便能把她從“淫婦深淵”里給拽出來。為什么會這樣，就不用我說的太直白了吧。別忘了，如果這本書有“淫婦標(biāo)簽”的話，金、瓶、梅三人可是連在一起讀的。
我向來都以為，那些把潘金蓮和龐春梅當(dāng)做淫婦而獨獨把李瓶兒排除在外的人，不是因為李瓶兒的身體和潘金蓮、龐春梅有區(qū)別，而是李瓶兒的錢財在起作用。所以，所謂的“淫婦”判斷標(biāo)準(zhǔn)也不過是一種可雙標(biāo)的玩意兒而已。大家別當(dāng)真，說說玩的東西，別傻乎乎的真往里跳。生活中，明里暗里靠身體獲得一定資源的人，只要他/她站上了那個位置，觀眾想再給他/她貼標(biāo)簽就變得比較困難了，畢竟慫人太多，若是她/他沒有獲得資源和世俗地位，慫人會立馬變英勇，哪怕對方只是親親嘴摸摸手也可以輕易貼上標(biāo)簽。這還只是旁觀者的視角，要是代入西門慶的視角，可想而知，那就更雙標(biāo)了。
潘金蓮喝尿，李瓶兒闖紅燈。人們只批判挖苦前者的驚人下作，卻看不到后者的奇葩離譜之處。什么愛不愛的，以女性視角來看，這兩種行為不都是女性在糟蹋自己取悅他人嗎？
本回介紹李瓶兒，作者采用的是和潘金蓮?fù)耆喾吹囊环N描寫手法。不要覺得作者沒寫或者寫的似是而非，作者全寫出來了，能不能品出來就看你細(xì)心不細(xì)心了。）
月娘說：“前者六月間，她家老公公死了。出殯時，我在山頭，會過她一面；生的五短身材，團面皮，細(xì)彎彎兩道眉兒，且是白凈，好個溫克性兒！年紀(jì)還小哩，不上二十四五。”
（注意留意通過西門夫妻交談描繪出來的李瓶兒形象：李瓶兒中等個頭，不高不矮，團團臉，眉毛細(xì)彎彎，重點是她皮膚很白，性格看起來很溫和，平易近人。年紀(jì)不大，二十四五歲。今年六月份，花家真正的當(dāng)家人花太監(jiān)死了，出殯的時候，吳月娘在山頭和李瓶兒見過一面。
山頭就是墳頭哈，為什么花太監(jiān)死了，吳月娘也在現(xiàn)場，花太監(jiān)是清河縣里有頭臉身份的人，大家又是鄰居，也是結(jié)拜兄弟，吳月娘在現(xiàn)場很正常。
把上下文聯(lián)系起來，吳月娘并沒有接西門慶說的“房里有兩個好丫頭”這句話的茬，她只是順著西門慶的話頭夸李瓶兒長得好，哈哈，也許男同胞會聽不懂哈，仔細(xì)體會一下吳月娘的話語操作：西門慶不是明里暗里把話頭往丫頭身上引嗎？不是說李瓶兒性格好嗎？我吳月娘偏要順著你夸李瓶兒，一個女人大夸特夸另一個女人，我就問問你西門慶，你還能含沙射影的歪派我“性子不好”嗎？
舉個現(xiàn)代場景做例子：張三和李四兩對夫妻吃飯，吃完飯各回各家，路上，張三對老婆說：“飯桌上你留意了嗎？李四娶的這個老婆看起來很聽李四的話，叫她拿碗就拿碗，叫她拿碟就拿碟，李四手機放在桌子上，他老婆看也不看，這才是有智慧的女人，性格真好?！?/span>張三老婆看著張三，真誠地說：“對呀，我也發(fā)現(xiàn)了，我跟你說吧，李四這個老婆真是不錯，之前我跟她接觸過幾次，人家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條，鍋是鍋碗是碗，身材還好，專門請了個健身房教練，做的飯也好吃，李四真有福呀，娶了這么個好老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就問你張三還怎么往下聊“好老婆的標(biāo)準(zhǔn)就是不看老公手機”的事情吧。而且，吳月娘和張三老婆的回答里也埋了鉤子，這鉤子就是“老公公”和“健身房教練”。哈哈，真的，只有不明就里的人才會覺得吳月娘是傻大瓜，吳月娘這個人很有意思，智商是沒有問題的，就是管理手段不強。
好了，這個話題被吳月娘聊死了，接下來西門慶就得另起話頭。）
西門慶說：“你不知，她原是大名府梁中書妾，晚嫁花家子虛，帶了一分好錢來?！?/span>【張竹坡夾批：敘述處，垂涎已久?！?/span>
（貪財?shù)奈鏖T慶總是能嗅到金錢的味道。短短一句話，西門慶又補上了李瓶兒許多過往經(jīng)歷信息。我們要對應(yīng)著潘金蓮的經(jīng)歷來理解。
李瓶兒最開始是大名府梁中書的妾，梁中書的情況我就不細(xì)講了，他是水滸里的人物，蔡京蔡太師的親女婿，有權(quán)有勢有背景。這條對應(yīng)的是潘金蓮在張大戶家的情況。
李瓶兒后來嫁給了花子虛，花子虛不足為提，關(guān)鍵是花子虛的親叔叔是花太監(jiān)，花太監(jiān)大有來頭，后面笑笑生會補上這塊的信息。
李瓶兒由梁中書外室變成花子虛老婆，她帶了一份好嫁妝——很多很多的錢。
西門慶畢竟是商人，商人逐利，對錢敏感，他的重點就落在了最后一句話——“帶了一分好錢來?！?/span>
我們把這些信息集合起來，西門慶跟吳月娘說這些，這是跟月娘杠上了，內(nèi)心話是：別來那些虛的，我就說人家花子虛的老婆嫁給花子虛帶來了無數(shù)金銀珠寶，就這一點，你吳月娘行嗎？
如果有聽眾覺得我這種夫妻二人暗暗較勁、東風(fēng)西風(fēng)互相壓服的解讀方向沒有道理，且看吳月娘此時的反應(yīng)。）
月娘說：“她送盒來親近你我，又是鄰居，咱休差了禮數(shù)，到明日也送些禮物回答她?！?/span>
（吳月娘不接話了，聊回禮的事情，理論上是轉(zhuǎn)移了話題，總體來說，照應(yīng)著一開始對李瓶兒派人來送禮的話頭，又圓了回去。滴水不漏呀。
吳月娘對金錢也很敏感，前面不是說她不回禮很反常嗎？怎么三言兩語之后又決定回禮了？是什么改變了吳月娘的行為，是話趕話趕到這里的嗎？還是吳月娘貪財聽到說李瓶兒手里有錢就想來往了呢？
是也非也，最重要的信息笑笑生沒說，答案在下面文本里。）
看官聽說：原來花子虛渾家娘家姓李，因正月十五所生，那日人家送了一對魚瓶兒來，就小字喚做瓶姐。先與大名府梁中書為妾。梁中書乃東京蔡太師女婿，夫人性甚嫉妒，婢妾打死者，多埋在后花園中。這李氏只在外邊書房內(nèi)住，有養(yǎng)娘伏侍。只因政和三年正月上元之夜，梁中書同夫人在翠云樓上，李逵殺了全家老小，【旁批：照應(yīng)?！?/span>（照應(yīng)水滸內(nèi)容）梁中書與夫人各自逃生。這李氏帶了一百顆西洋大珠，【旁批：伏?！?/span>二兩重一對鴉青寶石，與養(yǎng)娘媽媽走上東京投親。那時花太監(jiān)由御前班直升為廣南鎮(zhèn)守，因見侄男花子虛沒妻室，就使媒人來說親，娶為正室。太監(jiān)到廣南去，也帶她到廣南，住了半年有余。不幸花太監(jiān)有病，告老在家，因是清河縣人，便在本縣住了。如今花太監(jiān)死了，一分錢多在子虛手里。每日同朋友在院中（勾欄院）行走，與西門慶都是前日結(jié)拜的弟兄。終日與應(yīng)伯爵、謝希大一班十?dāng)?shù)個，每月會在一處，叫些唱的，吹吹打打，吃吃喝喝，以此作耍，樂此不疲。眾人又見花子虛乃是內(nèi)臣家（稱太監(jiān)為內(nèi)臣）勤兒（浪蕩子，不務(wù)正業(yè)的子弟），手里使錢撒漫，出手闊綽，于是便哄著他在院中請表子，整三五夜不歸家。【張竹坡夾批：為子虛為事張本。】這正是：
人生能有幾？不樂是徒然。
（這一大段背景介紹，里面藏著好多信息呀。
我們先捋一遍李瓶兒的人生軌跡。李瓶兒是正月十五的生日，因為當(dāng)天有人送來一對魚瓶做賀禮，便有了李瓶兒這個名字。一開始她嫁給了梁中書做妾室，后來因為李逵她便趁亂帶著金銀財寶逃到了東京，后來被花太監(jiān)相中做了花子虛的老婆。再后來花太監(jiān)死了，花子虛常常留戀煙花之地，經(jīng)常三五天不回家。這就是李瓶兒的現(xiàn)狀。
下面咱們來好好剖析一下這段文字里的信息。
1、正月十五的生日，因為一對魚瓶，起名李瓶兒。她這個生日和她的名字，大家一聽便知，里面另有含義。正月十五是上元節(jié)，也就是元宵節(jié)；魚瓶，顧名思義，是一種外形像魚的陶瓷制品，魚諧音富貴有余的“余”，寓意非常好，而且魚瓶都是成雙成對的，古代常用做賀禮。
2、李瓶兒做了梁中書的妾室。梁中書原名梁世杰，中書是職位，好比宋江叫宋押司一樣。和中書有關(guān)的職位有中書令、中書侍郎、中書舍人，分別是二品、三品、四品。梁中書的職位應(yīng)該是正三品的中書侍郎，后來他去了大名府做一把手，他的丈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蔡京。注意，大名府是北宋四大直轄市之一，古屬北京，今屬河北邯鄲大名縣。此時李瓶兒并不在東京開封府，而是在北京大名府。古代有東西南北四京，這都是對應(yīng)著來的，千萬別和現(xiàn)在的首都北京、江蘇南京搞混了哈。
3、梁中書的老婆善妒。其實哪有什么善妒不善妒，即便是古代，人也不可能因為制度而改變與生俱來的本性。梁中書的老婆是蔡京的女兒，蔡京的女兒呀，她有本錢可以“妒忌”娶小老婆的老公，吳月娘也想“妒忌”呢，可惜吳月娘沒有讓她“妒忌”的本錢。梁夫人因著老爹蔡太師的權(quán)勢，在梁府可以肆意打殺丫鬟妾室，尸體埋在后花園。就這短短的幾句描寫，大家完全可以腦補出許多情節(jié)。梁中書因此把李瓶兒安置在了外書房居住，避免了妻妾矛盾。笑笑生寫這個干啥呢，大家不妨想想，李瓶兒如果不在外書房住，她應(yīng)該也是后花園里被埋著的一捧土。她逃出了梁府后花園，最終又落入了西門府后花園。她和潘金蓮是一樣的，艱難逃脫一個困局，最終又會落入另一個困境。她們的人生就像是偷來的人生一樣，也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其行為顯得格外瘋狂。
4、有一個養(yǎng)娘服侍李瓶兒。我提前劇透一下吧，這個養(yǎng)娘喚作馮媽媽。她未來會有大情節(jié)，這里暫時不談。
5、李逵元夜鬧大名府。這是《水滸傳》第七十二回的情節(jié)，原回目叫“柴進簪花入禁院 李逵元夜鬧東京”?！督鹌棵贰钒褨|京改成了大名府。這屬于夢幻聯(lián)動。本來金瓶就是從水滸扦插過來的線頭，它總時不時連接一下，給讀者一種“確有其事”的感覺。也是因為水滸故事在市井民間很出名，聽眾們聽到水滸人物會產(chǎn)生親切感，也能帶來流量支持。這對說書人來說是極好的。
5、李瓶兒攜帶財物和馮媽媽東京投親。這里明確交代了富婆李瓶兒的財富來源，不是她開公司做買賣賺的，而是李逵拿著雙板斧大開殺戒時，因為梁中書夫妻獨自逃命無暇顧及到李瓶兒，李瓶兒便趁亂帶著100顆西洋大珠和2兩重的一對鴉青寶石逃跑了。先不說這些珠子和寶石值多少錢，我們先來思考一下，這些東西是李瓶兒從梁中書的保險柜里偷的還是她自己平時攢下來的？如果是她偷的，倒也無可厚非，禍到臨頭，梁中書當(dāng)然還是會拉著蔡京的女兒一起逃，哪里會顧得上李瓶兒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妾。如果這是梁中書平時送給她的禮物，總覺得不太可能。這些東西太值錢了，小妾而已，好吃好穿供養(yǎng)者就行了，何必給她這么多錢呢？我們不妨想想《紅樓夢》的賈璉和尤二姐的情況，賈璉、王熙鳳、尤二姐的三角關(guān)系和這里的梁中書、梁夫人、李瓶兒的三角關(guān)系有點類似。那么，賈璉給不給尤二姐錢呢？給的。不過這錢不屬于尤二姐一個人，而是作為尤二姐和賈璉共同的“小家庭”開銷而存在。尤二姐可以管理這些錢，也可以花這些錢，但是要說這些錢是尤二姐的私房錢，著實不妥。一定要說的話，可以說成是賈璉放在尤二姐這邊的小金庫。梁中書平時被梁夫人欺壓，私下里的感情會更傾向于解語花李瓶兒，平時搞到一些金銀珠寶，他會拿到李瓶兒這邊來。當(dāng)然，到了大事和正事上，梁中書一定會和梁夫人站在一塊。李瓶兒和尤二姐之流可以隨時被拋棄，并不一定需要大婆動手。這也是現(xiàn)如今很多受小三問題困擾的大婆行事思維，豁得出臉面放得下尊嚴(yán)的大婆可能會親自出面動手打小三，更多的聰明大婆根本無需直接對付小三，而是選擇讓老公的事業(yè)或財富出現(xiàn)變動。在現(xiàn)實利益面前，有多少感情經(jīng)得起折騰呀，再說了，有的關(guān)系也沒有感情，純正是利益。
6、花太監(jiān)由御前班直升為廣南鎮(zhèn)守。御前班直是跟在皇帝身邊的守衛(wèi)太監(jiān)，廣南鎮(zhèn)守是云南軍政一把手。一個宮里的太監(jiān)可以去做邊疆地方一把手，這絕不可能是因為這個太監(jiān)擁有稀世才華，只能說相比文人集團的那些官員來說皇帝更信任身邊人而已。再強調(diào)一下本書的時代背景哈，這本書雖自稱政和年間，不過它和宋朝幾乎沒有一毛錢關(guān)系，這是一本典型的“借古寫今”小說，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里說金瓶是借宋朝故事來暴露、反應(yīng)明代的現(xiàn)實生活，特別是明中葉以后的現(xiàn)實生活。如果一定要給它一個時間范圍的話，那大家可以關(guān)注嘉靖、隆慶、萬歷這爺仨當(dāng)政的時期。這爺仨很特別，加起來差不多就是一百年的時間。就是這一百年，決定了明王朝的興與敗。其實大家看電視劇《大明王朝1566》或者看書籍《萬歷十五年》，現(xiàn)代人分析明朝，會有意識的選擇這爺仨當(dāng)政的時期來剖析問題，這也從側(cè)面說明：明王朝往死路走還是往活路走，重點分析這爺仨是現(xiàn)代人的共識。確定了時期，咱們來看一下這位花太監(jiān)的情況。太監(jiān)外放做官，這要是在朱元璋時期，那絕對不能容忍，可惜現(xiàn)在到了明中后期，宦官群體在明王朝這部國家機器的運轉(zhuǎn)中，不時有身影輾轉(zhuǎn)騰挪，笑笑生寫這個群體絕不是驚鴻一瞥，而是讓他們走入西門慶的家中，充斥于名利場中，揭開他們的神秘面紗，待我們讀者仔細(xì)一瞧，原來這個群體臉上只寫了三個詞：權(quán)勢、金錢、人情。
6、花太監(jiān)給二侄子花子虛娶了一房媳婦，也就是李瓶兒。注意，花太監(jiān)一共有四個侄子，花子虛只是其中一個，叔叔幫忙給侄子娶媳婦成家本來也沒啥，奇怪的是花太監(jiān)到廣南去上任，竟把侄媳婦也帶了去，且住了半年有余。這都是文本原話呀。我說過了，潘金蓮的齷齪過往作者是用顯筆寫的，李瓶兒的齷齪過往作者是用隱筆寫的，總的來說，這種描寫手法就叫“善用犯筆而不犯”，這句話是張竹坡在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讀法里講的，張竹坡一共總結(jié)了108種讀法，其中第四十五條講：
《金瓶梅》妙在善于用犯筆而不犯也。如寫伯爵，更寫希大，然畢竟伯爵是伯爵，希大是希大，各人的身份，各人的談吐，一絲不紊。寫金蓮，更寫瓶兒，可謂犯矣，然又始終聚散，其言語舉動，又各各不亂一絲。寫王六兒，偏又寫賁四嫂。寫李桂姐，偏又寫吳銀姐、鄭月兒。寫王婆，偏又寫薛媒婆、馮媽媽、文嫂兒、陶媒婆。寫薛姑子，偏又寫王姑子、劉姑子。諸如此類，皆妙在特犯手，卻又各各一款，絕不相同也。
這一讀法很有名，大白話講就是寫了一類人中的不同個體，每一個個體都寫的活靈活現(xiàn)，與前者不相雷同。比如應(yīng)伯爵和謝希大，都是幫閑，卻不雷同；比如潘金蓮和李瓶兒，都是被西門慶征服嫁入西門府的女人，卻不雷同；比如王六兒和賁四嫂，都是伙計老婆，雖都和西門慶有染，卻不雷同；比如李桂姐、吳銀兒、鄭月兒，都是勾欄女子，卻不雷同。以后大家可以自己給書中人物歸歸類，看看誰和誰可以歸成一堆。我不是讓大家貼標(biāo)簽，而是讓大家關(guān)注一下作者是怎么用“犯筆”寫出“不犯”的人物來的。
不管隱筆還是顯筆，不能說作者沒寫，只能說讀者自己沒留意。分析花太監(jiān)和李瓶兒的奇葩關(guān)系，這段文本里隱藏的信息并不是孤例，后面還有好幾處蛛絲馬跡都映照了李瓶兒曾經(jīng)的悲慘過往。了解花太監(jiān)和李瓶兒的關(guān)系，我們能搞清楚許多事情。比如花子虛和李瓶兒的夫妻關(guān)系如何？吳月娘為什么不愿意和鄰居李瓶兒來往？李瓶兒為什么會臣服于西門慶的胯下？李瓶兒的婦科病是怎么回事？等等。那么，花太監(jiān)、李瓶兒、花子虛三人之間到底是啥關(guān)系呢？答案是：花太監(jiān)是真老公，花子虛只是頂了個老公的名頭而已?；ㄗ犹摱冀小白犹摗绷耍犹摓跤械淖犹?，你還叫作者寫得多直白才能看懂呀。他們的關(guān)系不過就是“張大戶、潘金蓮、武大郎”三人關(guān)系的另一種展現(xiàn)而已。
需要說明的一點是，這種關(guān)系并非古代獨有，它并未斷根，還在以各種變形方式存在著。
8、花太監(jiān)一行人落戶清河縣。花太監(jiān)原來也是清河縣人，告老還家，落葉歸根。他死之后，子虛烏有的名義老公綠帽王花子虛得到了叔叔的大部分財產(chǎn)，從此開始了宿妓嫖娼、吃喝玩樂的放縱生活。
花子虛通過做王八熬死了花太監(jiān)，獲得了足夠他揮霍的錢財。他得到這些錢財之后并沒有奮發(fā)圖強或者報仇雪恨，而是選擇徹底放縱自己。當(dāng)然，這些錢財后面也為他招來了禍患，以至于丟掉性命。有一句話叫“德不配位，必有災(zāi)殃”，放在花子虛身上就是“財不配能，必有災(zāi)殃”。古今如此，大道理好講，生活難斷，我們讀者站在上帝視角可以這樣說，如果我們站在花子虛的視角，管他金錢配不配能力，誰還會嫌錢多呢？
看回文本。這段結(jié)合前文的時間點，也就是政和三年，其實這些事情幾乎是同一時間發(fā)生的故事。這一年，元宵節(jié)李逵鬧大名府，李瓶兒攜款私逃回東京；后來她被花太監(jiān)看中，跟花子虛結(jié)了婚。同時在清河縣這邊，西門慶死了小妾出門散心，被潘金蓮打了腦袋，然后引出偷情殺人的戲碼。這些情節(jié)如果拍成影視必須用蒙太奇手法來表現(xiàn)。
有一個bug不得不說。作者特別點明是政和三年上元之夜李逵大鬧大名府的，而今年就是政和三年，花子虛是去年政和二年和西門慶結(jié)拜兄弟的，說明花子虛李瓶兒去年就搬到清河縣了，這在時間上有一年的時間bug,為什么會這樣？這是因為崇禎本把西門慶十兄弟結(jié)拜的戲碼挪到第一回去了，而在最原始的詞話本故事里，西門慶十兄弟是從第十回才開始結(jié)拜兄弟的，如果按照詞話本的時間走，是沒有bug的。后代讀者讀到崇禎本的“西門慶熱結(jié)十弟兄”嘖嘖稱奇，卻想不到內(nèi)容的移動造成了時間線的錯位。沒辦法苛責(zé)呀，熱結(jié)十兄弟那一段確實寫的精彩，所以我給這本書改一下，咱們還是按照一開始熱結(jié)十兄弟的情節(jié)來，但李逵鬧大名府、李瓶兒帶著財寶逃到東京的時間必須得改成去年，也就是政和二年。這樣，在去年二月份李瓶兒和花子虛完婚，緊接著，花太監(jiān)把李瓶兒帶到廣南半年，時間來到八九月份，花太監(jiān)告老還鄉(xiāng)來到清河縣，花子虛在十月份和西門慶拜把子。只有這樣，時間線才能對起來。
哎，這種書就是這樣，牽一發(fā)動全身。不管后來者怎樣修改，總比不上原作者對故事全局的把握清晰。）
李瓶兒和花子虛這對夫妻的過往講完了，此事表過不題。這期時間到了，下期咱們繼續(xù)聊西門府。喜歡本節(jié)目的小伙伴別忘了點贊關(guān)注，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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