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見夢雨立于面前，笑吟吟的樣子。一簾陽光。
夢雨：你做夢了吧？
福予：嗯，一場美夢。夢里我進了圣殿，在那里遇到了上帝的女兒。
夢雨：只有詩人才做這樣的夢。昨夜，大概是這幅畫像吸引你了吧？也許不該領(lǐng)你到夢雪的房間，我忘了你是一個愿意做夢的人。
福予：凡人都做夢，各種各樣的夢，真實的，虛幻的，離奇的，怪誕的。夢是人潛意識的流露，都是心靈為著滿足自己的無意識的創(chuàng)造。
夢雨：不知是誰幸運，能出現(xiàn)在你的夢中。
福予：夢里的圣殿、上帝，還有你和夢雪都非常真實，讓我忘了自己身在夢里。
夢雨：你還是讓太陽給喚醒了。
福予：我讓你笑醒了！
夢雨：我想問你，夢境對人有意義嗎？對人生有意義嗎？
福予：· 弗洛依德最清楚這一點。夢是人生的一部分。沒有人不做夢，甚至有時，我們在清醒的時候，好像是在做一場夢；而在夢里，夢則好像不是夢。夢，關(guān)聯(lián)著人的真實的思想和感情。夢本虛幻，但對心靈而言，它很真實。老實說，人在有清醒的意識狀態(tài)的時候，反倒可能是虛假的>。
夢雨：你好像說過，從不做夢的人無趣，總做夢的人幼稚。
福予：最好是將人生的夢幻變成藝術(shù)。所有的藝術(shù)都是夢幻，追求的夢幻。問題是通過藝術(shù)，人與人類之夢便促進了文明進步與人性的豐盛。
夢雨：夢的作用這樣大呀？
福予：對個人而言，夢釋放了心靈緊張的能量，調(diào)適了大腦紊亂的神經(jīng)；對社會來說，夢變成了改造世界的物質(zhì)行動。美夢成真，美夢可以成真，只要有一顆追求的心靈。
夢雨：進入一個人的心靈，相親相愛一生，是我的夢；還有，我夢想成熟，這是與那愛之夢相聯(lián)系著的。我記著你的話，福予等待夢雨的成熟。我盼念那個成熟之約。
福予：到你成熟的時候，我一定送你一條紫晶項鏈，作為你的生日禮物。
夢雨：那將是我的最珍貴的禮物。這段時間，我總在想關(guān)于成熟的話題。你說的成熟，意味著什么呢？
福予：意味著心靈高貴。人，要為心靈的高貴而活。
夢雨：· 為心靈的高貴而活，我記住了。我氣質(zhì)的高貴是天然的，是父母和祖輩賦予的。這種先天的高貴是不自覺的，需要后天修養(yǎng)提升的，你說是嗎？我想，我需要修養(yǎng)，我會通過藝術(shù)來實現(xiàn)?？墒?，藝術(shù)的修養(yǎng)和人生修養(yǎng)，這兩者之間有什么區(qū)別呢？
福予：藝術(shù)只是人生修養(yǎng)的一部分。將人生藝術(shù)化，必得借助于藝術(shù)。你是一個一再叫我驚喜的女子，天生的藝術(shù)人才，作曲、繪畫、舞蹈無一不通。以你這樣的才氣和藝術(shù)素養(yǎng)，會造就一顆豐滿成熟的心靈的。
夢雨：這么說，我有資格“傳道”啦？
福予：別驕傲啊，還得修煉幾年。
夢雨：“修煉”這個詞，讓我想起荒古的道士，不食人間煙火，幻想羽化登仙；一把花白的胡子，滿臉老氣橫秋?？蓧粲辏啻河臣t日，蓮動下漁舟，何等美好！
福予：· 所謂修煉并不是為了成仙得道，而是為著過一種自覺的人生，叫青春永遠。昨天，是你的生日也是你的節(jié)日，你的《清平舞韻》將青春的旋律變成了宗教儀式。來藝術(shù)中心工作，我的心也變得年輕了。青春美好啊，我愿傾其所有與之交換。青春美好，青春易失，所以每個人都渴望青春永遠，每個人又都希望自己成熟。有一條道路，將兩者統(tǒng)一起來，聯(lián)結(jié)一體，這就是修煉心性，讓成熟的心靈負載永恒>。
夢雨：· 這樣說，我好像明白了一件事情。站在夢雪自畫像前，為什么你動情地吟誦詩經(jīng)：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你是在尋找那個成熟的女人，她心靈的成熟和豐盈，與你的心靈相映照，相呼應(yīng)。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成為你心靈意義上的朋友。夢雪雖也很年輕，可她經(jīng)歷的比我多，你說的心靈成熟她是具備的。
說話間，海如手持一枝玫瑰走進來，青春飛揚的模樣，明艷而燦爛。
海如：你們都在啊，我送枝玫瑰給福予，夢雨你不介意吧？
福予：謝謝，這花送給這個房間的女主人好了。只有女人能與鮮花相比，自然、沉靜、 鮮亮、色彩……大自然的造物、 生命有著共通的品性。
夢雨：· 你說的，花是純 潔著的宇宙精神。世上總有一些不甘墮落的靈魂， 一生守 候如花的光蔭。我崇尚這樣的靈魂，人生一世年年清純。
福予：· 夢雨還記著我說的話?？上?，這世界不再牧歌高 唱。田園詩人死了，無人繼承他的事業(yè)！遇到你們，注定讓我來恢復(fù)詩人的古典精神了， 在缺乏真魂的時代里種植一片潔如的綠茵，以浪漫的情懷去敵世俗的喧囂，心心念念皈依本真。
海如： 我說，我的內(nèi)在心靈感受到心與物的割 裂，靈與肉的煎熬，心靈的苦痛 與意緒紛紜，本我與物質(zhì)世界的矛盾。 福予你說， 這如何是好？
福予：· 這是一個充滿沖突的時代。 我們只能堅守人間正道，讓自我消彌內(nèi)在的沖突， 以靈魂的高貴俯仰群 倫，從而抵達那精神上的園林。
海如：遇到你們是海如的幸運。 夢雨你說，福予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福予：人生滄桑 一如古今；千年萬年，活著的都是同樣的一個“人”。
夢雨：· 同樣的一個人，卻又面孔變幻。叫我怎樣來認識他，解悟他古今一如的心性呢？ 我 的自我只能意識到獨立與自由，心物二元，主客相因。
福予：· 靈魂的進化也有自然的道路，不斷地解悟我們唯一的宇宙與人生，從而穿越自我的狹隘，個體的脆弱， 生命 的局限，孤獨的峽谷，才能到達渾同于一的無涯寰塵>。
海如：我不大喜歡過一種近于形而上的生活。我只是想實實在在地、并且在一種平靜的氣氛里，愛并生活著。但是對這樣一個平實的目標，我心仍布滿困惑的云。
福予：· 青春的煩惱，人人都有過，它卻促成著人的成熟。我困惑著，我自問； 我迷茫著，我追尋。靈魂的事業(yè)仰仗優(yōu)秀的靈魂， 活著的理念升華為創(chuàng)造的精神。不必經(jīng)邦緯國滿腹經(jīng)倫， 但 得人世兒女充滿美的靈魂。 以生命的優(yōu)美拯救墮落，讓躁熱的人寰流淌母性的氣運>。
夢雨：我想，夢中之雨如何滋潤現(xiàn)實的土地， 心靈的世 界如何轉(zhuǎn)動現(xiàn)世的法輪？過于詩化的靈魂，也許不能有力地改造世界， 改造世界者，需要覺醒著的整整幾代人。
福予：當然，人心的改造不能僅靠布道天地良心。 生活的真 理只在平凡地生活，舍此無法安慰人生的夢幻與純真！
夢雨 ：大地的平實，叫我解讀智者的澹泊； 一曲福音讓我從古聽到今。年代久遠， 歲月封存， 也許夢雨的感動會召喚來人？
福予：詩人都塑造過自己的女神，把一個俗塵中的形象幻化為靈魂里的靈魂。以浪漫的情懷抵制著易致的朽腐，為著防止朽腐與墮落，我尋找那位永恒的女人。
說到這里，我見夢雨和海如的臉映著一片春光。
下午，我在辦公室靜靜地讀書。窗外，天空萬里無云，對面，銀杏別墅儀態(tài)典雅。別墅前那兩株五百年銀杏樹一身濃綠的葉子，閃著夏日的光澤。正沉思間，從走廊傳來輕快的、青春的腳步聲。夢雨敲門而入。
“這么悠閑哪？”她說。我指指對面的椅子。她坐下，神情婉麗若水。
夢雨：我破壞了你的寧靜了吧？
福予：沒什么，你來，我高興。我是偷點閑空而已。坐一回兒吧。
夢雨：謝謝！忙里能偷出閑來，也是種境界呢。
福予：對我來說，只有空閑的時候，心里才最充實。人太忙，就無暇顧及內(nèi)在的心靈。時間長了，心靈便荒蕪了。
夢雨：我有同感。只有閑著，在自己可以支配的時間里，才是創(chuàng)造的時刻。
福予：人活著，忙與閑有一種尺度。過忙則累，過閑則苦。
夢雨：可是你的悠閑，不是無事可做之“閑”，而是養(yǎng)心怡性之“閑”。這是對勞累人生的一種智慧超脫。我想，自由閑適的生活，是值得過的。這是一種很美的境界。
福予：再美的境界也不如青春的境界。青春韶華，紅顏腮畔，傲然自然，每每令我感動。真想讓青春作伴，尋千載鄉(xiāng)關(guān)！昨晚，欣賞你們的表演，讓我感慨萬端。你們都那么年輕、美好，讓我羨慕，也讓我傷感。
夢雨：你說過的，人可以一生保持童心，讓一顆心靈永遠新鮮。你還說過，人要振拔一顆心靈，讓它消彌年輪的局限，永遠鮮活，時時返回童年。
福予：是。人的思緒流轉(zhuǎn)易變，剛才我還因你來而喜悅，這陣子又因你而感傷了。我實在是愚者，知自己渺小而可憐，如一粒塵沙，一陣狂風(fēng)就能將我吹到天邊。
夢雨：你這樣說，倒使夢雨心情沉重了。我們把你看成一株可以遮蔭的大樹，高擎著一片澄澈的蒼天。我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關(guān)于成熟。你在我的面前多次提及成熟，并說等待我的成熟。我希望有一位閱歷豐富的朋友，引導(dǎo)我走向成熟；我想知道，“成熟”需要經(jīng)歷什么樣的道路。早晨，我們談了這個話題，沒有談透。
我說了句什么，夢雨一笑粲然，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豐潤的唇飽和著真率的質(zhì)感。
福予：我在想象，夢雨成熟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
夢雨：夢雨的成熟，也許是你心中的一個生動的畫面，一種希望?？墒?，青春的我，不知成熟的意義。少年的時候，我渴望長大，我想，長大就是成熟；現(xiàn)在我長大了，長成了一個你說的“美妙的女人”，可是我仍感到自己不成熟。有時我不免困惑：什么是成熟？我怎樣才能成熟？
福予：有各種成熟的人生標本：生理的成熟，心理的成熟，世俗的或世故的成熟，政治的成熟。一般人將成熟只看作是社會性的成熟，他懂得了社會的規(guī)則，成人的規(guī)則，并能按這些規(guī)則來調(diào)適自己的行為。我所說的成熟，則不然。
夢雨：我知道，你指的是心靈的成熟?？墒牵裁词切撵`的成熟呢？
福予：成熟，就是成為人格健全心靈鮮活的“孩子”，一個成熟的孩童，一個充滿愛的人。他的心靈飽和著真誠的愛，愛成為他與朋友、與親人、與世人、與世界、與宇宙最本質(zhì)的聯(lián)系。他知道自己是誰了，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夢雨：你接著說，我在聽。
福予： 一個人的心靈成熟了，他只按人類心靈中回蕩的旋律來解讀人類的心靈，那個古老的卻常新如故的心靈，一個每過幾百年上千年便向前邁進一步的進化著的心靈。成熟的意義，就是讓人類的一顆心靈在生命個體上得到進化。感覺到、感知著這種進化，就是感知那些可以代表人類心靈的心靈，那曾經(jīng)鮮活的給人類帶來救助希望的并通過文化再生的心靈>。
夢雨：我還沒有感覺到，我卻試著解讀你的心靈，這不夠嗎？
福予：你看銀杏別墅前的那兩株銀杏樹，它們生長五百個春秋了，心靈卻依然年輕，每年都逢春花發(fā)，結(jié)下成熟的果實。人該像這銀杏樹一樣，成熟卻不是走向衰老，而是一再地“復(fù)活”。我說個比喻：種子成熟了，落在地里，春天發(fā)芽了，成了新的柔弱的生命。然后長大，結(jié)子，子又落在地里。
夢雨：成熟就是成為一粒種子？
福予：一粒文明的種子，愛的種子。這粒種子，這個人，他人格上擺脫了兒童人格，擺脫了對于長者的依賴，對于權(quán)威的依賴，對于家長的依賴；他有了清醒的責(zé)任感，對家人、對孩子、對朋友、對社會、對人類的責(zé)任；他骨子里的兒童氣是他能把握的一種創(chuàng)造精神，一種靈活不居的心態(tài)，一種對于成人世界假正經(jīng)的嘲笑；然而，他又知道成人的游戲規(guī)則，遵守成人的游戲規(guī)則，包括政治規(guī)則、紀律規(guī)則。這樣一個孩童，他遵從成人游戲規(guī)則，卻不曾迷失在成人規(guī)則之中，他的游戲比成人世界更有趣，更有意義。因為心靈的成熟，他不是被迫著接受道德教條，而是由心靈把握著至善的道德律；他視一切陳腐的道德說教為束縛人生的鎖鏈，又并不藐視正人正己之德。因為他是一個成熟的兒童，所以他善良、博愛，有時甚至是天真。然而天真卻不幼稚，因為他有智慧。他能看透一切虛假的把戲，那怕這虛假之物如何表面上堂而皇之，光亮如金。他的目光也能穿越現(xiàn)實，看見未來的路途。他的精神有時不免柔弱，然而更多的時候是自信與頑強，因為他懂得永恒的秘密。他的心靈通過詩神的降臨，直觸永恒；通過美的照耀，擁抱永恒。然而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平民，所以人的不完善在他身上同樣不完善，人的情欲在他身上也是情欲。
夢雨：所謂成熟，有這么博大的內(nèi)涵?？墒俏野l(fā)現(xiàn)，不少人到了成年，人成熟了，他的一顆心靈卻僵硬、老化甚至死亡了，你說，這是為什么呢？
福予：很簡單，人的心靈一旦被世俗的物質(zhì)關(guān)系所填滿，那么，他必然陷入靈魂上的死亡。他不再是活生生的生命個體，而是某種社會符號，甚至是俗塵的贅物。
夢雨：青春易逝，韶華不再，人面桃花空階前。都因成年世界是一個衰老的陷阱？
福予：成年人的世界從來不是一個桃花源。
夢雨：兒童的世界是鮮活的，青春的宇宙是朝氣蓬勃的，都因兒童與青年還未介入市井的喧囂；原始人類那么樸質(zhì)、生命力旺盛，是因他們還沒有達到現(xiàn)代的成熟。
福予：所以古希臘人睜大好奇的童眸，創(chuàng)造出燦爛的文明。
夢雨：那是永去不返的時代，珍藏在人類心靈的記憶里。
福予：人類從整體上無法返回童年，個體卻可以。這就是避免世俗和世故，讓心靈豐盈。你必見過這樣一雙眼睛，如兒童一般清澈，卻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一切有創(chuàng)造力的人都是如此－－他擁有兒童般的心靈，并且成熟。
夢雨：我想在成年的人群中，尋找那雙澄澈的童眸，讓青春的美麗，映照一灣純凈的心湖。伴隨少女的初潮，我知道了人世的事情，從此心兒渴望一雙智慧的目光，陪我作逍遙游。這是夢雨的夢，晃然十多個春秋。
福予：·你的人格中，有一個容易受傷的小女孩。兒童人格使你不能適應(yīng)成人的世界。所以你時以冷傲，或以淘氣、任性來應(yīng)對人際關(guān)系，以依賴性來面對生活。這種不成熟的人格并不妨礙你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卻影響你的人生質(zhì)量。我常想到的一個命題，一些藝術(shù)家為什么自殺？現(xiàn)在我有一個結(jié)論：是他們?nèi)烁癫怀墒?。藝術(shù)需要孩子般的心靈，問題是這顆心靈有時卻阻礙了他人格的成熟。因此，他往往不能現(xiàn)實地面對世俗世界，習(xí)慣于回避世俗的事務(wù)。當他遇到成人世界的壓力時，他的不良情緒就會比一般人放大十倍百倍，導(dǎo)致精神崩潰。藝術(shù)家們往往瘋一點，孩子氣一些，不少人缺乏強健的社會人格，神經(jīng)脆弱。在特定的條件下，他們比常人更容易走進悲劇。藝術(shù)家如何自救？那得借著人格的成熟。藝術(shù)家應(yīng)該成為那個成熟的兒童。我心里曾有一種擔(dān)心，怕你不能駕馭成人的世界，一旦你感情受傷，心靈受傷，容易失去對生活的勇氣或信心。
夢雨：所以你常和我對話，來探討自救、成熟之類的話題？
福予：世間的風(fēng)霜總是催熟那些不該成熟的果實。
她雙手捧著臉頰，思考著。
夢雨：現(xiàn)在 我才知道，雨兒是一顆不成熟的果子。我身上有太重的依賴感，思想上沒有完全獨立。人格上，我沒有強健到足以應(yīng)對生活和精神上的危機。這是我致命的弱點。以前，我還以為這才是藝術(shù)家的天性。我以兒童人格左右自己的行為，所以常常受傷。我得改變自己，成為那個心靈成熟的人。自憐的情結(jié)，我當拋棄；艾怨的心緒，我當調(diào)適。因我是一個人，是人就該頂天立地·>。
福予：這樣，我就放心了。
夢雨：我會成熟起來的。況且，我遇到了你，好像是上蒼的安排，叫我學(xué)習(xí)。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寬厚的人性光輝，還有一雙由人類文明的乳汁哺育的眸子。這些日子，我心中脆弱的冰壘開始消解，一股溫潤的活水潤澤了我初綻的花朵。我感到“我”在復(fù)活，開始擁有一個新的強健的自我。
福予：我一直在解讀“復(fù)活”的意義，青春與復(fù)活的聯(lián)系。現(xiàn)在，我倒有了一點感悟。宗教里所說的復(fù)活，對人類有著精神文化上的意義，這是一種文化符號，借著“基督復(fù)活”來暗示人的“自我”更新、新生與超越。什么是永遠的青春，什么是人把握著的永恒，答案原是一場人類自我的“復(fù)活”。在現(xiàn)實中，我們的肉體不可避免生物意義上的衰老，然而，只要我們讓人類培育的那個“自我”在心靈中一再地復(fù)活，那么青春就將永遠屬于你我。
夢雨：你說的這些話，我有些聽不大懂。我說的“自我”，不是你所談的自我。我隱隱地感到，你的心靈，居于人類文明的歷史之岸，可是我的“自我”，還僅僅是一已“私我”。我的“復(fù)活”，不過是那個曾經(jīng)天真、任性的女孩的超越，帶給我一個全新的女人的快樂。
福予：你我剛才的語境確有差別，我不解你“曾經(jīng)”的歷史，你不懂我有過的“復(fù)活”。那么現(xiàn)在，我們的對話回到彼此都明了的層面上來。
夢雨：對不起。我讀書不多。我是單純的，經(jīng)歷單純?？墒俏蚁耄瑥那拔沂且粋€純潔的女人，今后要做一個溫暖的女人。我信我會成熟，美好的成熟。
福予：我也信。應(yīng)該說，無論以前或以后，你都將是美妙的。夢雨給人的感覺是純潔而美妙。純潔，純潔得能照見人心靈的暗角；美妙，美妙得讓人感到世界是這樣的美好。
夢雨：是嗎？你多次說我“美妙”的，美妙的我，是你找到的哲學(xué)的投影嗎？還是一個可遇不可期的宗教謎底？也許，我是一個先來者，為那后來的預(yù)備愛的道路；后來者，更成熟、更優(yōu)美，也許更符合你的靈魂本質(zhì)。我存在著，也許只在你的純精神里，你的文字里；那后來的美慧者，才是你的今世知己。
感染于夢雨的明眸，我陷入一種溫情，默然無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