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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絲綢之路》解說詞之第六集《敦煌生命》
 

 
 《新絲綢之路》解說詞之第六集《敦煌生命》



  這一天是陰歷四月初八佛祖釋迦牟尼誕生日。莫高窟大佛殿前香煙繚繞、人聲鼎沸,這是中國人信佛拜佛的一大特點。每一個人都要在這里燃一炷香,每一個人都在微閉雙目心中念念有詞。當他們虔誠地俯首叩拜的時候,已經悄然地把自己的心愿說給了佛祖聽,堅信佛會保佑他們一年平安、事事如意的。
  據(jù)說四月初八祭拜佛祖是敦煌人歷史悠久的傳統(tǒng),大概自有莫高窟起就有這一佛事活動了。因為在莫高窟的洞窟中,那些存在了上千年的佛教壁畫、塑像,從來都是供人們禮拜而用的。
  然而,一個特別的現(xiàn)象引起了我們的注意,那就是如此之多的朝拜人群只被允許進入大佛殿,而其他所有有壁畫的洞窟卻對他們關閉了窟門。這似乎不應該是傳統(tǒng)中的禁條,那么這究竟是因為什么呢?
  敦煌研究院保護研究所的科學技術人員,每天都要走進洞窟進行一項重要的工作。跟隨著他們,我們走進了莫高窟。
  在這里,我們看到的壁畫和以往的記憶以及那些精美的畫冊相去甚遠——它們破損嚴重,甚至脫落,有的后面崖體完全露出,壁畫已不復存在。等等這些均被敦煌研究院保護研究所稱之為壁畫的病害。
  他們每天所做的重要工作就是對壁畫病害進行狀況調查:通過各種符號如實地把病害現(xiàn)狀記錄在案,為隨后的修復與保護提供依據(jù)。
  在莫高窟492個有壁畫的洞窟之中,病害比例高達近50%。這恐怕就是在四月初八禁止朝會人群進入有壁畫的洞窟的原因所在。而莫高窟一旦失去了作為其精神象征的壁畫,就好比一個人的思想被抽空,生命就會變得蒼白而無力。如果是這樣的話,未來的敦煌將如何回首往事?
  自從公元前111年漢武帝在敦煌建郡,敦煌便成為了絲綢之路上東西方交通的門戶。
  十六國時期,中原戰(zhàn)亂,西域不穩(wěn),而敦煌恰恰成為相對安定的中間地帶,一大批文人士大夫以及佛教徒開始在敦煌駐足。
  公元366年,一個名叫樂僔的和尚,由東向西云游至敦煌。他在此開鑿了第一座石窟,莫高窟由此創(chuàng)建。
  應該說,是敦煌奇妙的自然地理現(xiàn)象感動了這位一路風塵的沙門中人:在茫茫戈壁的了無生息中,祁連山的雪水順黨河峽谷深入干渴的大漠,這條生命之鏈為疲憊不堪的樂僔穿起一串串希望;鳴沙山漫漫沙障,幻化無窮;三危山立石層層,有如千佛;傍晚時分,一派空靈,夕陽放射出萬道金光。樂僔恍惚之中看見了佛祖在他面前顯靈,于是他向著西方俯首叩拜,立志在此開窟侍佛。從此,這三危勝境成為了佛門圣地。
  自樂僔開窟時間過去1600百年。莫高窟在它最輝煌的時期即唐代,已有“窟室一千余龕” 。說它是佛教圣地,名不虛傳。
  然而,明朝政府關閉嘉峪關后,敦煌地區(qū)的居民全部內遷,莫高窟就此在幾百年當中無人管理,日漸蕭條。
  到1900年,一個最普通不過的道士王圓箓與幾位最不同凡響的西方探險家的交易,把全世界震驚了:前者發(fā)現(xiàn)了著名的藏經洞;后者用少數(shù)銀兩換走了這洞中大批堪稱文化寶藏的佛教經卷和各類文書。敦煌莫高窟就這樣又重新引起了世人的關注。
  古人的智慧往往超出現(xiàn)代人的想象。姑且不論莫高窟壁畫的文物價值有多高,單就古人使用泥土、白粉和天然礦物質顏料在洞窟巖壁上制作壁畫本身而言,就是一個了不起的奇跡。所以,敦煌研究院美術研究所與保護研究所進行合作,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古人的壁畫是如何制作出來的。
  在研究室內,技術人員僅以微量提取物通過X衍射,便可得到壁畫泥層和顏料層中各物質成分及其特性;同時在特殊顯微鏡下,礦物質顏料的色相及其變化被準確地觀察出來。
  之后是實驗性的復原臨摹,此手法首先可使一大批畫面漫漶不清的壁畫重現(xiàn)昔日真面目,為各類研究提供基礎;再則,這樣的復制過程也是保護與修復壁畫的重要前提。
  眾所周知,敦煌以及西部中國異常干燥的內陸性環(huán)境氣候,是眾多古代石窟壁畫得以保存下來的關鍵因素。正因為如此,水就成為了這些泥質壁畫的第一天敵。而敦煌地區(qū)的礫石巖層中又含有較多的可溶性鹽,于是水與崖體中的可溶鹽的相互作用,便是引發(fā)壁畫產生病害的主要原因。
  為找出壁畫病害的發(fā)生規(guī)律,技術人員在實驗室中進行了一項壁畫病害模擬試驗。經過分析,他們確定出壁畫地仗層即泥層的主要物質成分,分別是占六成以上的黏土,三成左右的細沙和少量的麥草,用水調制而成。其中為主的黏土,即是莫高窟前大泉河水沖刷至下游的雜質極少的沉積土,又被稱作澄板土。從取材上看,特別是大量的基礎材料即壁畫的泥層,古人只能就地取材。而上述這三種材料正是敦煌所具備的。因此他們按照適當?shù)谋壤?,制作出了與莫高窟壁畫泥層非常相近的地仗層模塊。當模塊晾干之后,用石青、石綠、鐵紅等幾種在莫高窟壁畫中最為常見的礦物質顏料,涂在模塊表面,就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壁畫模擬試塊。最后,這些試塊被人為地加進了一定比例的與莫高窟崖體中性質相同的可溶鹽,目的是要把它們放入試驗箱中,在一個人為控制的溫濕度變化周期中,觀察試塊發(fā)生病害的程度。
  敦煌市的早晨熱鬧非凡,小商小販紛紛出動,各路游客躍躍欲試。雖然今日的敦煌似乎不復絲路時代“華容所交一都會”的盛況,但它仍然有著旺盛的生命力——因為它以另一種形式吸引著全世界的目光,這就是旅游。每當春季來臨,大客車便一輛接著一輛從各大賓館出發(fā),把旅游者帶上那條通往莫高窟的沙漠公路。
  莫高窟分南北兩個區(qū)域,位于鳴沙山東麓斷崖之上,總跨度1700米。石窟在崖壁上上下相接、左右比鄰、狀如蜂巢,最密集處上下多達五層。
  據(jù)考證,莫高窟的營建是一個從4-14世紀跨度一千年的漫長過程。佛教通過石窟中的壁畫在這里廣為傳播,同時世俗生活也被古代畫師們投射到筆端。
  在眾多的佛陀故事畫里,表現(xiàn)佛一人承受苦難,普度眾生。其中舍身飼虎圖,描繪佛的前身薩埵那太子,為救活奄奄一息的母虎與虎崽,以身飼虎的情景。在這里佛的大慈大悲,被刻畫到了足以震撼人的心靈的地步。對現(xiàn)實生活的幻想,構成了西方凈土世界的巨幅畫面。其中飛速旋轉的胡旋舞,在西方的樂土之上跳動著盛唐時代的脈搏。說法圖中的菩薩美輪美奐,一派高貴、典雅、慈愛的尊容,傳達出的是一種雍容大度的盛事情懷。絲綢之路上的西域商隊,一路艱辛萬苦,遇盜脫險、逢兇化吉,保佑他們的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
  這些精美絕倫的壁畫共計45000平方米,加上2000多身塑像,集中在被稱之為禮佛區(qū)的南區(qū)洞窟之中。在相當長的時期內,這些壁畫和彩塑一直是這里的僧侶、供養(yǎng)人以及民間百姓們精神寄托的對象。
  與人們所熟悉的莫高窟南區(qū)洞窟相對應的北區(qū)石窟,則是當年僧侶們坐禪修行、生活起居的場所。
  仔細觀察這些毫無修飾、四壁皆空、矮小黑暗的北區(qū)石窟,你會感覺得出當年僧侶們的生活與南區(qū)華麗洞窟中的佛事活動有著截然不同的景象,清靜、寂寞成為石窟主人的生活基調。
  據(jù)說,當年敦煌的百姓出家為僧者,人數(shù)眾多。他們離開距自己并不遙遠的親人,舍棄人間煙火,遁入空門,坐進小小的石窟,修行一世,苦度一生,或許只為在莫高窟找到一塊屬于自己的凈土吧。
  所以,在莫高窟北區(qū)石窟里發(fā)現(xiàn)了數(shù)量相當?shù)墓糯说倪z骨。
  與此同時,在北區(qū)石窟中還出土了大量不同民族、不同文字的佛經及社會文書殘片。當年在絲綢之路上流通的貨幣——波斯銀幣以及胡人形象的男俑,也出現(xiàn)在北區(qū)石窟中。而最令人驚訝的,是在眾多文書殘片中存有一份敘利亞文圣經。這說明在絲路時代,敦煌莫高窟不僅是一個佛教中心,它同時也是一個世界文化相互交融的場所。
  目前,在世界范圍內再沒有第二個佛教石窟寺遺址,在時間跨度上和信息承載量上能與莫高窟相比擬的。因此莫高窟被今天的人們視為文化寶庫,并且有著獨一無二的珍貴性。
  而它又非常脆弱,因為這里的壁畫、彩塑都是泥質的,所以保護它就顯得異常艱難。
  在經過若干個溫濕度循環(huán)周期后,壁畫模擬試塊果然發(fā)生了輕重程度不等的病害。這不僅驗證了水與可溶鹽對壁畫的破壞作用,更重要的是為研究病害機理、找出修復材料提供了可能。
  那么,所謂壁畫的病害是怎樣形成?又有怎樣的表現(xiàn)形式?
  據(jù)敦煌研究院保護研究所副所長蘇伯民介紹,壁畫病害的形成,簡言之就是存在于洞窟崖體中的可溶鹽遇水后溶解,水蒸發(fā)后再結晶,這樣一個循環(huán)往復的過程,導致結晶鹽存留于壁畫的泥層和顏料層中,破壞了壁畫原有的物質結構。
  目前莫高窟壁畫的病害大致分為三類:一是起甲壁畫,即壁畫表面的顏料層起皮、龜裂、脫落。二是空鼓壁畫,其特點是壁畫的泥層與洞窟巖體失去粘結,開裂后向外鼓脹,當其無法承受自重時,就有塌毀的可能。三是酥堿壁畫,主要表現(xiàn)為壁畫整體粉化、酥松、呈糟糠狀,最終徹底脫落,因此它是所有病害中最為嚴重也最難于治理的病害,又被稱之為壁畫的癌癥。
  科學的修復起于實驗室。經過多年的試驗與篩選,敦煌研究院找到了一種最理想的修復起甲壁畫的粘結材料——它是一種明膠,即動物皮膠再精煉后得到的一種最接近古人作畫時所使用的膠結物。因此它對壁畫顏料層的副作用是最小的。它的作用即可使壁畫干裂翹起的顏料層濕潤后與泥層重新粘結,而又不會破壞壁畫顏料層的色彩關系,即畫面效果。
  當對試驗模塊進行過無數(shù)次修復并且證明這種修復工藝有效之后,真正的洞窟實地修復方可開始。然而這畢竟是面對實物,而且是有著巨大文物價值的莫高窟壁畫,因此需要修復人員不僅掌握熟練的修復技巧,也要具備相當?shù)奈幕囆g素養(yǎng),這樣修復出來的壁畫,才能達到不顯山不露水、修舊如舊、畫面渾然一體的效果。而這是一切文物保護與修復的基本準則。
  如果說修復起甲壁畫是直觀的、看得見的,那么修復空鼓壁畫則是不可視、更不能立即見效果的。
  修復人員首先在壁畫的空鼓部位,找到一個盡可能不破壞畫面效果的地方,打一個細小的孔洞,插進橡膠軟管,隨后灌入事先配置好的具有黏結作用的漿液至壁畫的泥層與巖體之間,最終達到使巖體與壁畫泥層重新粘結的目的。
  這一灌漿技術是敦煌研究院與美國蓋蒂保護研究所多年合作研制出來的。這種漿液透氣性好、收縮率小、強度適中、重量輕、其性質與壁畫泥層非常相融。因此只要灌漿經驗豐富、技術嫻熟,此漿液就會很好的填充壁畫的空鼓縫隙,而不致使壁畫負重過多,又具有良好的粘結效果。
  灌漿完畢之后,一項重要的工序就是支頂吸鹽板。該吸鹽板表層是一種吸附力極強的材料,在支頂空鼓壁畫使其回帖的過程中,吸附漿液中的水分及其所溶解的空鼓部位的可溶鹽。
  最后通過局部吸鹽法,徹底吸附掉殘留在壁畫表面的鹽跡,這樣就避免了灌漿后的壁畫在水分蒸發(fā)時把可溶鹽留在泥層或顏料層中,導致酥堿、起甲等其他病害的再發(fā)生。
  關于所謂壁畫的癌癥,即酥堿病害的修復方法,目前敦煌研究院尚在試驗中,但修復的思路仍然是脫掉壁畫中的可溶鹽。
  從1998年至2005年,敦煌研究院與美國蓋蒂保護研究所合作,對莫高窟第85窟壁畫進行了歷時8年的修復。它是目前世界上采用現(xiàn)代科技工藝修復古代石窟壁畫最成功的一個范例,也是實施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的一個典范。如果在未來的長時間里,這些被修復過的壁畫狀況良好的話,說明敦煌研究院已經找到了一整套修復壁畫的科學程序。那么,盡量延長莫高窟壁畫的壽命,似乎就有了可能。
  1600年前,當莫高窟洞窟的巖壁上被繪制出第一幅壁畫,那時的人們沒有去理會畫師是誰??墒钱?92個洞窟鋪滿壁畫之時,后人又沒能記住眾多畫工的名字。僅有的一些能證明畫工身份的洞窟題記,現(xiàn)已模糊不清,無法辨認。如果這些無名畫師靈魂不死的話,他們對今天所進行的壁畫的保護與修復,或許會感到欣慰。
  據(jù)說,創(chuàng)造了莫高窟壁畫的古代畫師大致分為三類:一種是僧官,顧名思義是管理僧人的,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但為數(shù)不多。再就是畫僧,他們是僧侶,也會作畫,人數(shù)較前者略多。最后便是純粹的畫工了,他們游走四方,居無定所;在洞窟里作畫,便在洞窟中起居,一旦完工就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
  可想而知,這個巨大的繪制工程,一定令許許多多畫工耗盡畢生的精力——他們走進了這狀如蜂巢的石洞,恐怕就再也沒有走出莫高窟。
  正是這樣一批優(yōu)秀而偉大的無名者,為后世留下了人類輝煌的絲路文明的影像。
  而這些不可移動的傳世珍品,在1000多年的時間里,不僅經受著來自自然環(huán)境的各種威脅,更成為近現(xiàn)代人攫取的對象。
  自從斯坦因、伯希和等西方探險家于20世紀初獲取大量藏經洞內的經卷、文書、絹畫之后,美國人華爾納捺耐了許久,還是按捺不住了,終于來到中國。
  1923年冬季,美國福格考察隊在中國內蒙古額濟納旗的黑水城一無所獲,隊長華爾納帶著對西方同行的極大怨氣繼續(xù)西行,目的地是敦煌。
  當華爾納于第二年初春出現(xiàn)在莫高窟時,他遇到的是和他的西方同行一樣的情景,主持王道士外出不在莫高窟。然而華爾納并不像斯坦因、伯希和那樣期盼著進入藏經洞,因為他對藏經洞及其經卷文書興味索然。身為藝術史家的華爾納是帶著剝離壁畫的化學膠水有備而來的,因此他無須等王道士回來,便徑直走入了莫高窟的洞窟之內。
  一進洞窟,五光十色的巨幅壁畫令華爾納眼花繚亂,用他自己的話說:“我除了驚訝得目瞪口呆之外,再無別的可說?!庇谑窃谕醯朗炕貋砗螅瑯佑媒o銀子的方法封住了他的嘴。當夜深人靜之時,華爾納用化學膠水剝離下12塊在他看來堪稱絕世精品的壁畫。與此同時,這位識貨的藝術史家還盜走了兩尊彩色塑像,其中一尊盛唐時期的供養(yǎng)菩薩像,現(xiàn)已被視為美國哈佛大學賽克勒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
  華爾納偷偷地溜走了,他的車馬隊因所裝寶物嚴重超載而顯得狼狽不堪。敦煌的鄉(xiāng)民們在得知此事后震怒了。如果說他們因缺少文化而不甚關心藏經洞文書的流失,但這莫高窟中的壁畫和彩塑卻是他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因此鄉(xiāng)民圍攻了縣長和王道士,揚言要找華爾納算賬。華爾納事后感覺到了危險無處不在,因此他第二次欲大規(guī)模剝離敦煌壁畫的夢想破滅了。此后外國人欲在莫高窟的非法活動,均未得逞。
  1943年的初春,第一位專職保護人來到莫高窟,他就是敦煌研究院的創(chuàng)始人常書鴻。
  據(jù)說常書鴻和他的同事于1940年代來到莫高窟時,滿眼荒涼、一無所有,唯一能棲身的地方是一座破爛不堪的寺廟。他們白手起家,在這里做起了真正意義上的文物保護。時間飛逝,創(chuàng)業(yè)者在一個甲子之中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敦煌人。
  如今,到敦煌莫高窟觀光的游客日漸增多。人們愜意地行走在被修復了的古棧道之上,精美的壁畫使人流連忘返。然而這種景象與敦煌研究院歷史紀念館的一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這里,常書鴻等人曾經使用過的一些堪稱老古董的生活資料,從一個側面注釋著敦煌莫高窟文物保護的開篇史。如果讓這些東西在我們的腦海中生成一幅幅活的影像,你也許能夠深刻體味在這大漠之中邁出第一步的創(chuàng)業(yè)者的生命意義。
  春夏之交,敦煌在一天內下了一場超過年平均降水量40毫米的所謂的大雨。這對敦煌人的生活而言再好不過了,對莫高窟就未必是好事了。
  看到莫高窟的崖面被雨水陰濕的部位,憑直覺便可以感到這對洞窟里的壁畫是絕沒有好處的。
  一個平日里是供上香人燒香而用的大缸,此時盛滿了雨水,倒影晃動,儼然把莫高窟映成了一幅水彩畫。相信游人會覺得這別有一番情趣,然而敦煌研究院的保護人員想必是不希望這種景象過多地出現(xiàn)。
  春雨過后,是永無休止的風沙——嚴重時能見度只有幾米遠。
  風沙的破壞力不言而喻,尤其是莫高窟及其壁畫在沙暴的侵蝕下,異常脆弱。早在1940年代常書鴻等人接管莫高窟時,就因為它長期無人管理,洞窟和壁畫被風沙掩埋磨損者甚多。
  看來無論讓敦煌人期盼的雨水,還是令人生畏的風沙,對于莫高窟而言,就像無形的殺手,侵蝕著每一幅壁畫的生命。
  正因為如此,對莫高窟及其壁畫的研究與保護,就顯得尤為重要。而在60年的時間里,敦煌研究院幾代人為此費盡了心血:從早期的單一臨摹和搶救性加固,到如今使用先進的科學工藝方法修復壁畫、治理環(huán)境。他們走過的是一段艱難的摸著石頭過河的探索歷程。用心急如焚為子求醫(yī)的母親和悉心體察及時施藥的大夫來比喻這幾代人對莫高窟的用心,絕不為過。
  沿著敦煌的母親河黨河向上游追溯,一直可以到達祁連山。
  自古以來,每當春天降臨,祁連山的積雪都會融化流入黨河。干渴了一冬的黨河便開始復蘇,它帶著生命的活力順著大漠流向敦煌,于是綠洲里的生活又充滿了生機。
  似乎是要順應天時,就在早春時節(jié),敦煌的一戶農家新添了一個小生命。此時恰逢小生命過百天之際,主人家要做很多很多的飯菜,以供前來道喜的鄉(xiāng)親們享用。
  女主人的臉上掛著掩飾不住的喜悅,因為這是他們家四代同堂了,這孩子便是家族人丁興旺的象征。所有的敦煌人以至中國人都會有相同的喜悅和企盼,因為生命的延續(xù)對于中國人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同樣,莫高窟也是有生命的。
  有人做過這樣一個比喻:如果把莫高窟的壁畫、彩塑鋪展開來,可以在沙漠之中布成一個長達二三十公里的大畫廊。而這個畫廊便承載著莫高窟的生命——即敦煌的文化生命。
  如何更好地延續(xù)這個生命,不僅是那些正在莫高窟努力工作的人們的使命,它也將成為全人類一個共同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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