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世紀以前，自貢市富順縣一名30多歲、有家室的男子，與另一名女子同居生下了一雙兒女，欠下兩份“情債”。半個世紀后的今天，已經87歲的他已無力養(yǎng)活自己，于是要求非婚生的一雙兒女承擔贍養(yǎng)義務，但遭到拒絕。
今年6月，耄耋老人曾國鴻將一名婚生子和兩名非婚生子女告上法庭。11月8日，自貢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要求三名子女每人每月定期給付曾國鴻生活費200元，并均攤其醫(yī)療費用。法律的裁判，并沒有讓曾國鴻成為“贏家”，一雙非婚生兒女仍然敵視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不愿為他頤養(yǎng)天年。
A 50年前欠下情債
工作離家較遠他與伙食團女工“相好”
上個世紀60年代，家住富順縣互助鎮(zhèn)的曾國鴻年輕力盛。當時，他在板橋鎮(zhèn)一家糧站工作，由于離家較遠，所以他便住宿在工作地點，一日三餐都在伙食團解決。
“就是在那段時間，我認識了在伙食團工作的王秀蘭，慢慢熟悉以后，我們兩人就產生了感情。后來，干脆就同居在了一起?！被貞浧鹜?，曾國鴻要想很多遍后，才能用比較確定的口吻告訴記者。
那時的曾國鴻有一手好手藝，會做手工面，還會修石磨，經常在外面幫工掙錢，也頗受人尊敬。“我曾經叫老婆和我一起到板橋，但她不愿意去，留在家里照顧父母和兩個兒子?！?/p>
自從和王秀蘭“好”了以后，曾國鴻回家的時間更少了。鄰居們稱，別說一年回家?guī)状?，說幾年回家一兩次都不夸張?！盎丶乙膊荒缅X回來，走的時候還管我媽要路費?！痹鴩櫟拇髢鹤釉移秸f。
“我父親和王秀蘭在板橋共同生活，這一過就是四五年，還生下兩個兒女。后來，單位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問題，認為父親作風有問題，于是將他辭退?！痹移秸f，在這之前，王秀蘭離婚但有一個兒子，她和我父親帶著三個孩子在板橋生活，我母親帶著我和哥哥在互助鎮(zhèn)的家中生活。
隱瞞有兩個“家”四處漂泊一個都不照顧
被辭退后，曾國鴻開始到處打工，為別人做手工面、修磨子，也是常年不著家，但從此基本斷了與王秀蘭的聯(lián)系。他曾經隱瞞了與王秀蘭的這個“家”。
“一直到幾年后，我才第一次知道這件事?！痹移秸f，小時候，父親和王秀蘭生的弟弟妹妹來過他們家?guī)状?，但是長大以后，相互基本上沒有來往，關系也并不融洽?！耙恢钡?990年以后，父親年紀大了，做不動工了，他才回家和我們生活在一起，直到2005年母親去世?！?/p>
而在另外一個家里，曾國鴻與王秀蘭非婚生下的一雙兒女，現(xiàn)今都已年屆5旬的兄妹曾家棟和曾家燕，當時并不知道父親還有另外一個家?！霸谖?0多歲以前，我聽到說的，都是我的父親早就死了。直到10多歲才知道他還活著，而且他還是有家室以后，和我媽在一起的?！?/p>
曾家燕說，大概是上個世紀70年代的一天，他（曾國鴻）的一位親戚碰到我母親，才把我們兄妹倆帶到他家里見了一面。而從小到大，他們見到曾國鴻的時候也并不多，他總是在外面，常年也不拿錢回來。
據知情人士介紹，曾國鴻與王秀蘭曾商議要“結婚”，但每到關鍵時候，曾國鴻總是找各種理由推脫，甚至“玩失蹤”?！敖Y婚”之事也只得一拖再拖，直到最后東窗事發(fā)。
B 50年后索求贍養(yǎng)
喪失生活來源狀告三子女要求贍養(yǎng)
回到家生活的曾國鴻，年紀越來越大，因為無法再外出做工，收入也沒有了來源。尤其在老伴去世以后，生活日漸拮據。
在母親去世以前，曾家平和哥哥共同贍養(yǎng)父親，但2004年哥哥也去世了，沒有收入的曾家平感到難以支撐。
“我今年也60多歲了，我和父親每個月僅115元的低保，另外就是兩個女兒給我一點零用，還有一個14歲的兒子在上學。我自己也身體患病，已經做了三種疾病的手術。”曾家平說，他曾經提出父親在三個子女每個人家里呆一個月，但是2006年，父親去曾家燕家吃了一頓飯就回來了，兩人相處得并不好。
矛盾的集中爆發(fā)，是在曾國鴻80歲大壽前后?！拔以诩依锝o他辦了壽宴，然后有人開玩笑說，讓他請客到曾家燕開的飯館里再辦一場，沒想到他當真了?！痹移秸f，那天客人全都到曾家燕的飯館里去，但最終還是被安排到其他餐館就餐，曾家燕的兩個女兒還跑出來說，“不認你這個外公！”
在這期間，曾家棟和曾家燕兩兄妹只是不定期地給過一些生活費給曾國鴻，曾國鴻認為無法保障自己的生活。今年6月，他向富順縣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三名子女承擔贍養(yǎng)義務。8月底，一審法院判決三名子女每人每月定期給付曾國鴻生活費200元，并均攤其醫(yī)療費用。
判決作出后，曾家平沒有異議，但曾家棟和曾家燕表示不服，遂提起上訴。他們表示，兩人是曾國鴻的非婚生子女，因此不屬于正當的父子、父女關系，且曾國鴻從未盡到撫養(yǎng)義務，因此不應當承擔贍養(yǎng)義務。
兩個“背后的女人”獨自拖兒帶女吃盡苦頭
如今已是87歲高齡的曾國鴻，已經無法描述他對兩個女人是否付出過真感情，反倒是兒女和鄰居們的稱頌，讓她們的形象變得“高大”起來。
“小時候，父親常年不在家，就是我媽帶我們兄弟兩個，非常辛苦，造孽得很?！痹移秸f，母親含辛茹苦把他們兩兄弟撫養(yǎng)大，非常不容易。鄰居殷婆婆說，那些年，曾家平的媽媽就靠紡布和打零工，來撫養(yǎng)兩個兒子，而且任勞任怨，是個能干的女人。
而在另一個家里，同樣已經80多歲的王秀蘭，也頗受三個兒女的愛戴?！皼]有我媽，也就沒得我和我二哥（曾家棟）的今天。她一手把我們兄妹三人拉扯大，吃了多少苦，他根本不知道。”曾家燕說，現(xiàn)在他們只想讓母親好好享些福，安享晚年。
焦點
父親沒盡撫養(yǎng)義務子女是否可拒贍養(yǎng)？
對于贍養(yǎng)一事，三個子女有著根本的分歧。曾家平認為，再怎么說，盡管是非婚生，曾家棟和曾家燕仍然是父親的親生子女，這一點包括王秀蘭也無法否認?！凹热蝗绱耍狆B(yǎng)父親的責任，就應該由我們三人共同承擔?！?/p>
而曾家棟和曾家燕表示了強烈反對?！靶r候，我的學費他從來沒管過，我曾經還自己打工掙過學費。在面館打工時，我一個人住在水庫旁的篷房里，再造孽他都沒管過?！痹覘澮徽f起這個父親，就十分激動。
“他對我們并不好，出去后，從來沒和我媽聯(lián)系過，我是堅決不會認他的。如果他對我們盡過撫養(yǎng)義務，我供他到老也無所謂。”曾家棟說。
曾家燕的觀點也一致：“他一不是個好‘丈夫’，二不是個好父親，我不會認他。現(xiàn)在他沒有生活來源了，就想起我們了，把我們當什么了?！?/p>
而曾國鴻的鄰居們則持另一種態(tài)度：他年輕時的做法肯定不對，但現(xiàn)在年老了，再是鐵石心腸的兒女，也該盡自己的贍養(yǎng)義務?！霸移叫r候他也沒管過，但現(xiàn)在曾家平并沒有因此記恨父親呀。”殷婆婆說。
沒有盡到撫養(yǎng)子女的義務，子女是否可以拒絕贍養(yǎng)老人？富順縣人民法院民一庭副庭長王金文說，如果父母沒有盡到撫養(yǎng)義務，子女可以主張自己的權利。但該項權利如果子女一直未主張，則視為放棄。但子女對父母的贍養(yǎng)義務，并不因此而喪失。
11月8日，自貢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對話
曾家平（婚生子）：他年輕時不顧家
記者：你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
曾家平（婚生子）：他年輕時不顧家
曾家平：他是有一個（錢）用一個的人，年輕時脾氣很怪，愛發(fā)火，而且不顧家。
記者：你如何看待現(xiàn)在贍養(yǎng)父親這件事？
曾家平：我希望和曾家棟、曾家燕兩個弟弟妹妹一起，大家共同贍養(yǎng)老父親，盡兒女的義務。
曾家棟（非婚生子）：他對我們并不好
記者：你父親對你們一家人如何？
曾家棟：我很少見到他，他對我們母子三人也并不好。
記者：你印象中的父親是什么樣子的？
曾家棟：他經常愛邀約三朋四友去喝酒，還到處賒欠，我在互助鎮(zhèn)開面館時，經常幫他還債。
曾家燕（非婚生女）：從來沒喊過他爸
記者：你恨你父親嗎？
曾家燕：恨，非常恨，我不想認他，也從來沒喊過他爸。
記者：你最恨他哪一點？
曾家燕：他欺騙了我媽的感情，也從來沒有盡到當父親的責任。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華西城市讀本記者劉恪生
攝影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