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故宮藏瓷概貌
刊登于2009年第8期《收藏》
萱草園主人 初稿時間 2009/05/06
最后修改時間 2009/08/10《前言》
好久沒有整理文章，有些生疏了。2009/04/28。
文字：4081；照片：29枚。
《正文》
1931 年 “九一八”事變后，日軍逐漸攻占熱河、進逼北平，故宮理事會要求故宮博物院選擇院藏文物菁華裝箱儲置，開始南運，這批器物后來被稱為“南遷文物”?？箲?zhàn)結束后,隨即國共之間爆發(fā)大規(guī)模內戰(zhàn),至戰(zhàn)爭后期國民政府見大勢已去，遂將“南遷文物”匯聚，再次精選。其中17934件陶瓷被分為三批運至臺灣，島內政局穩(wěn)定后，與其它抵臺文物組建成后來的臺北故宮。
由于涉及到南遷、運臺等屢次大規(guī)模轉移，所以臺北故宮所藏陶瓷被當年的中國文物工作者精篩多次，基本集中了當時故宮博物院各瓷器陳列室與敬事房的精品，為清宮遺留瓷器中的重中之重?，F(xiàn)簡要介紹如下：
一.臺北故宮的宋瓷不少宋代定窯精品被帶到臺灣，嬰兒枕（圖 1 ）便是其中之一。同類器物臺北故宮存世兩件，北京故宮一件，三件造型一致，均以模印成型，除細部紋樣、尺寸等略有差異外，面貌、衣飾皺褶基本一致。帶到臺北的這件器底還有當年清宮內務府造辦處所刻乾隆御制詩《詠定窯睡孩兒枕》一首： “ 北定出精陶，曲肱代枕高。錦繃圍處妥，繡榻臥還牢。彼此同一夢，蝶荘且自豪。警眠常送響，底用擲籖勞。乾隆癸巳春閏御題 ” 。宋、金時期，瓷枕廣為流行，嬰兒紋樣也深受喜愛，此件造型復雜、流傳有序，又有乾隆帝御制詩錦上添花，尤其顯得珍貴非常。
圖1-1：北宋定窯嬰兒枕。 臺北故宮藏。
圖1-2：北宋定窯嬰兒枕器底特寫。
圖1-3：北宋定窯嬰兒枕。 北京故宮藏。
北宋汝窯青瓷最為名貴，它們胎體細膩、制作精巧，青釉與釉面開片相協(xié)調，被后世公認為宋代青瓷的頂峰產品。據(jù)有關資料介紹，現(xiàn)存公布于世的汝窯僅 67 件，其中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有 23 件，北京故宮 17 件，上海博物院 8 件，英國大維德爵士基金會 7 件?？梢钥闯觯_北故宮所藏汝瓷不論數(shù)量還是質量，都獨居全球首位。
在臺北汝窯傳世品中，蓮花溫碗（圖 2 ）以造型獨特聞名于世。該器屬于當時較為常見的溫酒器造型之一，同類器形還見于當時的定窯、景德鎮(zhèn)窯中，甚至還影響到了高麗青瓷，但在傳世汝窯中獨此一件，所以尤其引人注目。青瓷 “ 奉華 ” 紙槌瓶（圖 3 ）屬于清宮舊藏汝瓷比較典型的一件，底部刻有乾隆御制詩： “ 定州白惡有芒形，特命汝州陶嫩青；口欲其堅銅以鎖，底完而舊鐵餘釘。合因點筆意為靜，便不簪花鼻亦馨；當日奉華陪德壽，可曾五國憶留停。 乾隆戊戌仲夏御題 ” 。因為還有 “ 奉華 ” 兩字，因此又名 “ 奉華尊 ” 。
通常汝窯會因胎體與表面釉水的膨脹系數(shù)不同而出現(xiàn)周身蟹爪細片，但是臺北故宮傳世水仙盆（圖 4 ）中有一件雖然多次施釉復燒，但表面純潔無紋，在傳世汝窯中極為罕見，被臺灣有關學者推薦為 “ 臺北故宮 ” 十大鎮(zhèn)館之寶。與其它傳世品類似，該器底部也刻有清高宗隸書七言律詩一首：“ 官窯莫辨宋還唐，火氣都無有葆光。便是訛傳猧食器，蹴枰卻識豢恩償。龍腦香熏蜀錦裾，華清無事飼康居。亂碁解釋三郎急，誰識黃虬正不如 ” 。 款題 “ 乾隆御題 ” ，印文： “ 比德 ” 、 “ 朗潤 ” 。
圖2：北宋汝窯蓮花溫碗 臺北故宮藏。
圖3-1：北宋汝窯青瓷“奉華”紙槌瓶。 臺北故宮藏。
圖3-2：北宋汝窯青瓷“奉華”紙槌瓶器底特寫。
圖4-1：宋汝窯天青無紋橢圓水仙盆。 臺北故宮藏。
圖4-2：宋汝窯天青無紋橢圓水仙盆器底特寫。
宋官窯 瓷 （圖 5 、 6 ）存世量不多，絕大多數(shù)也被集中到臺灣故宮，根據(jù) 1981 年代的臺北故宮研究資料（《陶瓷匯錄》 譚旦炯著）看，該處所藏北宋官窯 33 件，南宋修內司官窯 108 件，南宋郊壇下官窯 53 件。由于當時南宋修內司官窯與郊壇下官窯尚沒有被發(fā)掘，所以學者對宋官窯認識還有不足之處，致使部分器物斷代略有出入，但 194 件的數(shù)量已經(jīng)足以傲視其它院館。
臺北所藏宋官窯（圖 6-1 ）不少在清宮《陶瓷譜冊》中皆有備案。舊檔（圖 6-2 ）不僅為它們的流傳提供了有力證據(jù)，也讓我們進一步了解到當時瓷器愛好者對宋瓷的認識水平，如南宋官窯青瓷龍紋洗即被乾隆帝劃分為汝窯青瓷系列中，這些歷史資料都為我們研究宋瓷提供了珍貴教材。
圖5：南宋修內司粉青簋式爐 高12.7cm 口17.5×19.7cm 深10.9cm 足15.8cm。 臺北故宮藏。
圖6-1：南宋官窯青瓷龍紋洗 高7.8cm 口24.7cm 足徑17.4cm。 臺北故宮藏。
圖6-2：清宮《陶瓷譜冊》中的青瓷龍紋洗。當時乾隆帝將其誤認為是北宋汝窯制品。
二.臺北故宮的金、元代瓷器
臺北故宮所藏金（圖 7 ）、元（圖 8 、 8 ）御用瓷器也為數(shù)不小，多是當時改朝換代遺留下的宮廷遺物，加上清代帝王大多偏愛收藏，歷年不斷搜羅、積累，所以這些器物的歷史、文物價值都不可小視，非普通民間藏品能與之相提并論。
圖7：金代定窯劃花折枝蓮紋洗。 臺北故宮藏。
圖8：元代哥窯青瓷高足碗二件。 臺北故宮藏。
圖9：元代哥窯青瓷魚耳爐。 臺北故宮藏。
三.臺北故宮的明代官窯
除了大量宮中使用、流傳下來的鈞窯瓷（圖 10 ）外，明代景德鎮(zhèn)官窯器物數(shù)量龐大，其中不少堪稱絕品，如永樂青花胡人歌舞扁壺（圖 11 ）、宣德寶石紅僧帽壺（圖 12 ）等。永樂青花繪畫人物圖案的器物不多，胡人歌舞尤其罕見，因此，永樂青花中該器堪稱絕品。宣德寶石紅僧帽壺（圖 12-1 ）也是明初罕見色釉器，底刻乾隆御制詩（圖 12-2 ）： “ 宣德年中製，大和齋裡藏。撫摩欽手澤，吟詠識心傷。潤透硃砂釉，盛宜沆瀣漿。如云僧帽式，真幻定誰常。 ”“ 乾隆乙未仲春御題 ” ，鈐印二： “ 古香 ” 、 “ 太璞 ” 。木座上亦有 “ 雍邸清玩 ” 款識。北京故宮所藏清宮繪畫 “ 胤禎妃行樂圖 ” （圖 13 ）中，雍正妃傍的立柜格上放置的寶石紅僧帽壺應該就是這件，根據(jù)這些資料可以判斷該器曾藏于雍正潛邸，深受雍正、乾隆帝喜愛。其它還有青花牽?；y折方瓶（圖 14 ）等，都是不可多得的明初官窯瓷名品。
臺北故宮還集中了清宮遺藏的大量成化瓷精品。據(jù)資料可考，該處所藏成化器 594 件，其中斗彩 248 件，僅以成化斗彩雞缸杯（圖 15 ）為例，藏有 11 件，數(shù)量之多令世人無語。除此之外，弘治、正德、嘉靖、萬歷（圖 16 ）等時期的官窯制品也蔚為大觀，堪稱系列。
圖10-1：鈞窯海棠式花盆 高8cm。 臺北故宮藏。
圖10-2：清宮《陶瓷譜冊》中的鈞窯海棠式花盆。當時乾隆帝將其誤認為是宋代制品。
圖11：永樂青花胡人歌舞扁壺
圖12-1：無款寶石紅僧帽壺 高：19.2cm，深：16.6cm，口徑：11.2cm，足徑：7.6cm，重：880g。 臺北故宮藏。
圖12-2：無款寶石紅僧帽壺底部特寫與木座御制詩。
圖13：清佚名 胤禎妃行樂圖之四。北京故宮藏。
圖14：無款青花牽?；y折方瓶 高：13.8cm，深：10.6cm，口徑：5.8cm，足徑：7.2cm，重：440g。 臺北故宮藏。
圖15：成化斗彩雞缸杯 臺北故宮藏。
圖16：萬歷五彩百鹿尊 高：34.6cm，口徑：20.0cm，足徑：16.3cm。 臺北故宮藏。
四.臺北故宮的清代官窯
臺北故宮所藏清代官窯也非同一般。以清三代琺瑯彩瓷（圖 17 、 18 ）為例，雖然當年造辦處琺瑯作燒制的瓷胎畫琺瑯數(shù)量不菲，但基本不見下落。清宮遺藏的琺瑯彩瓷主要是乾隆帝登基后，對宮中該類制品進行了篩選，將康、雍時期以及本朝上百件琺瑯彩、洋彩代表作制匣、編號、造冊，統(tǒng)一儲藏。溥義出宮前，這些器物大部分儲藏在端凝殿內，各有乾隆時期的匣盒編號（圖 19 、 20 ）。由于這批器物屬于清代彩瓷菁華，所以最終也被國民政府輾轉帶到臺灣。
乾隆帝整理瓷胎畫琺瑯的時間跨度不長，所以這批彩瓷并不能代表整個清代的琺瑯彩瓷制作過程，但已經(jīng)彌足珍貴。除了它們，北京故宮能夠展現(xiàn)的琺瑯彩瓷數(shù)量非常有限，或許被 封存 在故宮倉庫中，或許因戰(zhàn)亂流散民間，總之，現(xiàn)在所知的琺瑯彩瓷大多集中在臺北故宮這個彈丸之地。
圖17：康熙瓷胎畫琺瑯碗 臺北故宮藏。
圖18：雍正瓷胎畫琺瑯盤。 臺北故宮藏。
圖19：乾隆瓷胎畫琺瑯錦上添花藍地四寸碟一對 高：3.3cm，口徑：14.2cm，足徑：8.4cm；高：3.3cm，口徑：14.2cm，足徑：8.6cm。 臺北故宮藏。
圖20：乾隆瓷胎洋彩紅地團花山水湯碗一對 高：5.3cm，口徑：13.6cm，足徑：5.4cm；高：5.4cm，口徑：13.6cm，足徑：5.1cm。 臺北故宮藏。
不僅琺瑯彩瓷，臺北所藏其它清代官窯質量也非常高，如乾隆青花粉彩九龍橄欖瓶（圖 21 ），制瓷者將青花與多種釉上彩相結合，屬于乾隆時期新興混合彩的典型代表，不論繪畫質量還是制作數(shù)量都不可多得，對研究當時的彩瓷發(fā)展提供了有利史料。該院其它釉色瓷器都值得探討，但是由于篇幅原因，筆者這里就不多深入。
圖21：乾隆青花粉彩九龍橄欖瓶 臺北故宮藏。
五.臺北故宮的研究與展覽
同為文物研究人員，臺北故宮學者的勤懇工作態(tài)度、敬業(yè)精神令人敬佩。 1981 年，學者譚旦炯已經(jīng)在《陶瓷匯錄》 中對臺北故宮所藏明代官窯各時期制品的數(shù)量做了詳細、準確調查，并且對各時期的器物造型、釉色，甚至不同時期青花制品的造型、紋飾等都做了極其詳盡的分析與研究（ 詳見《 臺北故宮藏明官窯品類一覽表 》 ），研究之細膩令后輩受益匪淺。
表1.臺北故宮藏明官窯品類一覽表 (轉錄于《陶瓷匯錄》 譚旦炯著）
窯別 洪武 永樂 宣德 成化 弘治 正德 嘉靖 隆慶 萬歷 入目
總數(shù)7 232 1849 594 604 700 966 12 483 甜白 - 222 208 28 132 24 45 1 17 寶石紅 - - 80 - - - - - - 祭紅 - 6 191 - - 17 - - - 霽青 - - 223 18 - 7 150 - 100 青花 3 2 979 266 89 150 454 9 237 釉里紅 4 - 63 8 1 7 2 - 5 嬌黃花 - - 2 21 289 231 179 - 16 斗彩 - - - 248 83 242 111 2 108 其它 2 103 5 10 22 2 5 - - 附注 - 其他系翠青器。 其他系翠青，紫金釉，仿鈞，仿哥等器。 其他系描紅，仿哥等，斗彩包括油紅，綠彩，五彩。 其他系翠綠，描紅，紫金釉等。 其他系抹紅，紫金釉等。 其他系回青，孔雀綠，紫金釉，紅地黃花等。 斗彩系描紅。 斗彩包括抹紅，綠彩，三彩，五彩等。 幾十年來，遷臺文物工作者多次組織安排專題特展，不僅把各時期藏品展現(xiàn)給廣大觀眾，還對藏品進行大量、細致的分析研究。期間出版過例如《明代初年瓷器特展目録》、《清宮中琺瑯彩瓷特展》、《明代宣德官窯菁華特展圖録》等諸多圖錄，極大豐富了瓷器愛好者眼界，為人們了解清宮藏瓷提供了寶貴資料。
據(jù)說當年遷臺的學者認為金石最重要，特別是鼎，屬于國家象征，所以運走了很多青銅器 (2382件) 。其它如書畫、玉也都帶走不少。相對而言，由于對瓷器沒有足夠重視，所以帶走的數(shù)量不太多，僅有 17934 件，但件件屬于該時期官窯制品的代表作，意義非比尋常。
從臺北故宮藏瓷看，由于當年搬運不便等諸多環(huán)節(jié)，致使搬遷器物主要以小巧精致藏品為主，大器不多。隨著近年大陸文物工作的不斷開展，使人了解到同時期大型瓷器基本被遺留在北京、南京博物院等 地 ?？梢蕴孤收f，國民政府當年在戰(zhàn)敗中帶走了清宮遺瓷的精髓，致使臺北故宮的藏瓷數(shù)量雖不及北京故宮，但部分門類的藏瓷精于后者。 如何順利利用兩地故宮的藏瓷綜合研究 ， 亦是當代不可回避的歷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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