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屠呦呦獲本年度拉斯克獎。她發(fā)表獲獎感言:“在青蒿素發(fā)現(xiàn)的過程中,古代文獻在研究的最關鍵時刻給予我靈感。”從1600多年前的中醫(yī)古籍里得到啟發(fā),屠呦呦最初的發(fā)現(xiàn),讓青蒿素成為世界衛(wèi)生組織推薦的一線抗瘧藥,挽救了全球數(shù)百萬人的生命。屠呦呦,呦呦,鹿鳴聲,美妙動聽。《詩經(jīng)·小雅·鹿鳴》,第一篇就是鹿鳴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當初,85年前,屠呦呦“呦呦”這個名字是怎么起的?很雅,很美。誰給起的?她父親、母親,抑或祖父母、外祖父母?不管是誰起的,不管是哪種思路,也不管打開妙手偶得,還是再三斟酌推敲,我總覺得,似乎冥冥之中,呦呦和野之青蒿就有了命運的密約和良緣。
翻開屠呦呦260頁厚的《青蒿及青蒿類藥物》一書,第一頁就是那句詩:“呦呦鹿鳴,食野之蒿”。 “呦呦”和青蒿這種植物,兩千多年前就以奇特的方式聯(lián)系在一起,更奇妙的是,85年前“呦呦”這個美麗的小女孩一出生就和清香的青蒿聯(lián)系在一起,為這位偉大的科學家的故事增添了幾分令人遐想的詩意。
當然,詩意是浪漫的,現(xiàn)實是艱辛的。
文革期間的1969年,各項科研工作都已停頓的中國中醫(yī)研究院(現(xiàn)更名為“中國中醫(yī)科學院”)接到一項特殊任務——參加一個代號為“523”的戰(zhàn)備項目。當時正值越南戰(zhàn)爭,耐藥的惡性瘧在越南流行,引起雙方部隊嚴重的非戰(zhàn)斗性減員,中國在越共的請求下開始在軍內(nèi)開展抗瘧藥的研究,并成立了“全國瘧疾防治研究領導小組辦公室”(代號“523辦公室”)。屠呦呦畢業(yè)于北京醫(yī)學院藥學系,又有從事中醫(yī)藥研究工作的經(jīng)驗,當時在大多數(shù)學術權威都被打倒的情況下,38歲的她被委任為組長,負責重點進行中草藥抗瘧疾的研究。
耗時3個月,從包括各種植物、動物、礦物在內(nèi)的2000多個方藥中整理出640個,再從中進行100多個樣本的篩選,最終選出的胡椒“雖然對瘧原蟲的抑制率達84%,但對瘧原蟲的抑殺作用并不理想”;而“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68%抑制瘧原蟲效果”的青蒿,在復篩中因為結果并不好而被放棄。
其后,屠呦呦在重新復習東晉葛洪《肘后備急方》時,發(fā)現(xiàn)其中記述用青蒿抗瘧是通過“絞汁”,而不是傳統(tǒng)中藥“水煎”的方法來用藥的,她由此悟及用這種特殊的方法可能是“有忌高溫破壞藥物效果”。據(jù)此,她“改用低沸點溶劑,果然藥效明顯提高”。經(jīng)過反復試驗,最終分離獲得的第191號青蒿中性提取物樣品,顯示對鼠瘧原蟲100%抑制率的令人驚喜的結果”。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不要說知識產(chǎn)權了,即使以個人的名義發(fā)表研究的結果也是要冒很大的政治風險。1972年3月,按照523辦公室的安排,屠呦呦以研究小組代表的身份報告了青蒿中性提取物的實驗結果,她報告的題目是:“用毛澤東思想指導抗瘧中草藥工作”。當時全場振奮。在其后的臨床觀察中,屠呦呦不僅帶頭試服,還親自攜藥去海南昌江瘧區(qū)現(xiàn)場,驗證治療效果。在她報告了“30例青蒿抗瘧全部有效”的療效總結后,掀起了全國對青蒿抗瘧研究的高潮。
在《青蒿及青蒿類藥物》一書中,有一頁印制粗糙的新藥證書復印件,那是中國新藥審批辦法實施以來的第一個新藥證書——(86)衛(wèi)藥證字X-01號。這份由中國中醫(yī)研究院申報獲批的證書上,并沒有屠呦呦的名字。
自己有了巨大的科研成果,為治療頑癥瘧疾,為拯救生命作出突出貢獻,屠呦呦卻十分低調(diào)。在那個特殊時代,她默默無聞;在獲得拉斯克獎后,她依然沉默。
作為一個有66年歷史的科學大獎,拉斯克獎在中國并沒有太大的名聲。然而,“諾貝爾獎的風向標”這個說法卻很容易引起人們的興趣。不難理解,在拉斯克獎頒獎之后,屠呦呦的名字在中國很快就廣為人知,人們都對這個“離諾貝爾獎最近的中國人”充滿期待。再后來,她又被形容為“與諾貝爾獎擦肩而過的中國人”。
屠呦呦對自己的突然出名似乎做好了準備,她對公眾隨之而來的強烈關注保持著超乎尋常的頑強抵抗。在紐約領獎之后,她一直堅持對媒體一言不發(fā),唯一的一次露面,是11月15日在她所在單位舉辦的“2011年科技工作大會”上。這個聽起來稀松平常的會議,其實只有一個主題——表彰屠呦呦。會上授予她“中國中醫(yī)科學院杰出貢獻獎”,并獎勵給她所領導的青蒿素研究團隊100萬元人民幣。
“青蒿素的成績屬于科研團隊中的每一個人,屬于中國科學家群體。這也是標志著中醫(yī)藥走向世界的一項榮譽。”屠呦呦的講話始終保持一致的“腔調(diào)”,在紐約的頒獎典禮上和在北京的表彰大會上,她都是這么說的。
然而對于屠呦呦的“低調(diào)”,也有業(yè)內(nèi)人士指出,“她從來沒有承認過別人的工作,現(xiàn)在的致謝被認為是缺乏誠意的。”不論是面對如今的“火爆”,還是多年以來同行之間的爭議,屠呦呦都只做一件事——沉默。
對屠呦呦而言,遲來的拉斯克獎不僅是一個巨大的榮譽,它另一個意義也許更重要——為她堅守了幾十年的沉默做一個注腳。即使如此,在獲獎之后,屠呦呦仍然一如既往地用沉默來回應一切。在《中國新聞周刊》記者僅有的一次與她的電話交談中,屠呦呦并不正面回答任何問題。她說去看她的那本書就夠了,“這是‘十一五’國家重點圖書,化工出版社出版,綠皮的,吳階平作序,宋健題詞。”
《青蒿及青蒿素類藥物》,作為科學家的屠呦呦,只愿意用這本260頁厚的學術著作來與世界對話,對于更多其他的,她似乎無話可說。
而2015年10月5日11時30分,位于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卡羅琳醫(yī)學院的諾貝爾大會鄭重宣布:中國女藥學家屠呦呦和另兩位域外科學家獲得2015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
繼莫言獲諾貝爾文學獎以后,國人期盼已久的自然科學類諾貝爾獎,夢想成真!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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