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形容時間過得之快有一句成語叫“白駒過隙”。時光老人邁著匆匆腳步,時時從我們身邊擦肩而過。彈指一揮間,全國著名詩人廖公弦,辭世已十年。依稀記得,1993年5月,他病重期間,我在筑城省人民醫(yī)院病房探視他的情景:我握著已經(jīng)昏迷不能言語的詩人的手,這只握著筆干寫出過無數(shù)膾炙人口好詩的手,已經(jīng)顯得十分松軟了,僅僅有一點兒熱力。想不到一同起步文學,又在高中、大學同窗七載的摯友,竟這樣永訣了。不思量,自難忘……
廖公弦是開國后貴州新詩的主要領軍人物之一。他的詩影響了貴州一代詩人,甚至影響了省外的詩人。貴州綏陽縣之所以被文化部命名為“詩鄉(xiāng)”,應該說與廖公弦為代表的一批綏陽詩人在詩歌領域取得的成就不無關系。而繼他之后的綏陽著名詩人李發(fā)模等,亦是在學習他詩歌寫作的基礎上有所發(fā)展而出類拔萃的。如果要在綏陽“詩鄉(xiāng)”這面大旗上寫下寫作新詩的著名詩人,無疑廖公弦是第一人。
上世紀五十年代,廖公弦在就讀遵義四中高中的時候,就開始斐聲貴州文壇。他的詩作已經(jīng)在當時的“貴州日報”、“山花”、“紅巖”、“邊疆文藝”等西南報刊上大量刊載了,是貴州文壇升起的一顆新星。
大學期間,由于學業(yè)的精進,他的詩藝更趨成熟,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普遍受到人們喜歡?!渡街性隆贰ⅰ锻麩熡辍返?,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2000年,貴州在評選“二十世紀最佳文學作品”時,評出二十位家、詩人的二十部(篇)作品,詩歌就評了廖公弦的短詩《山中月》。這首優(yōu)美的短詩,在貴州二十世紀千萬首詩作中,脫穎而出。
1958年,詩人在貴州師范學院中文系就讀大二期間,參與學校組織赴城郊修建阿哈水庫勞動寫下的《阿哈水庫的詩》,在《詩刊》披露后,1959年,作家出版社在編選1958年全國《詩選》時,貴州詩人僅有公弦的這組短詩入選。
由于公弦的詩常常在《詩刊》、《人民文學》這樣全國著名的刊物上發(fā)表,又往往刊發(fā)頭條,故大名不脛而走,聞名全國。他那構思新穎、獨特,語言優(yōu)美、節(jié)奏感強,類乎古典詩詞、民歌的一首首小詩,常為人們稱頌。以致由全國三十多所高等院校中文系協(xié)作編集《中國當代文學研究資料》叢書時,在編選國內(nèi)外有一定影響的一百多位作家的研究專集或合集時,貴州的作家就蹇先艾與廖公弦入選。1985年8月,由貴州人民出版社出版《蹇先艾、廖公弦研究合集》。蹇先艾無疑是貴州小說家代表,廖公弦則是貴州詩人代表。讓廖公弦與中國現(xiàn)代著名作家蹇先艾并列,說明他在貴州詩壇的地位和影響。這是綏陽的光榮,也是遵義的光榮。
2008年12月,為紀念羊城晚報創(chuàng)刊50周年,文學副刊《花地》50年來薈萃了全國諸多名家名篇,廣東省出版集團與花城出版社編印了一套《五十年花地精品選》,在詩歌卷里,貴州詩人僅選了廖公弦的《山中月》與《夜的稻?!贰_@兩首詩當年一發(fā)表,即刻受到讀者歡迎,傳頌一時,曾受到廣東著名老作家陳殘云的稱贊。
2011年,大學同窗、詩人喬大學君寄來公弦于1962年1月7日抄贈他的一首懷念筆者的五言律詩,其情且深,其誼且篤。今錄于下:
1961年12月31日清晨,接興詠書,于除夕值班時,寂寥倍加念之;欲以詩遙賀,無奈冷筆為懸,終不得句,權將此情此景,實錄告之:“凌晨君書至,除夕倍相思。冷筆紙上抖,熱念心中馳。淡言易為文,篤情難成詩。低頭對爐火,香煙連五支?!?/font>
華釗 1962年1月7日抄
贈景龍君
華釗乃公弦原名,景龍謂大學原名。
公弦逝世八年后,得到兄遺作,且用毛筆書寫,更平添我一段思念之情,良久揮之不去。于是便決定在他的十年祭日,一定要寫一篇紀念他的文章。唉!66歲光陰,在這個老年化社會,可謂“英年早逝”,是他從中學開始就吸煙,數(shù)十載不輟,奪去了他的生命。他逝世后,我送的挽聯(lián)是:“弦斷音喑,高山流水空寂寂?!薄霸娏艋晁湓峦T仆朴?。”接著又執(zhí)筆寫了一首悼亡詩:“綏陽才子數(shù)廖君,新詩拔萃藝超群。山中月明詩壇照,畢升造字影痕深。古稀未到身先死,七載同窗故園情。南望貴筑淚滂沱,高山流水歿知音。”
詩里的三、四句指詩人的代表作《山中月》與電影《畢升》(與戴明賢合作)。
公弦成名后,一直虛懷若谷,從容淡定,為人低調(diào),不事張揚。短短一生,雖然寫下大約一兩千首新詩,在編選詩集時,選擇頗嚴,淘汰許多早年之作。其實,那些短詩,一片赤子之情,清新稚嫩,不失文林新筍,郁郁乎蓬勃向上,也可圈可點。這樣,便只為我們留下《山中月》、《山與我們合影》、《美人醒來》、《廖公弦詩選》四部詩集。公弦謝世后,貴州詩界有感于他的這幾部詩集有些難覓,念茲在茲,貴陽市文聯(lián)又在2011年6月由貴州人民出版社出版《廖公弦詩集》,這部由他公子廖梓陽編選的詩集,雖然收錄了一些公弦曾棄之在外的作品,但亦難窺全豹。
貴州一代詩人廖公弦的許多作品,都為人所稱道。在他西歸的日子里,當我與友人見面,在提到他時,友人常常自然而然地背誦起他的一些詩篇來。有時與朋友初次相見,一旦提起廖公弦,這新識的朋友也會背誦起他的詩來。這就怪了,為什么我們詩人的許多詩篇,會征服這么多文朋舊友?為何這么多人都鐘愛?一個作家,其作品常在讀者心中,令人不忘,心有靈犀,那么,詩人便得到了永生。
詩人早年對美好的家園綏陽,作了傾情的謳歌,《山中月》、《望煙雨》、《太陽雨》、《大山一望》、《夜的稻?!贰ⅰ段覀冋驹谔镆吧稀?、《深山笛聲》、《山與我們合影》等等諸篇,為我們精心描繪出一幅幅清新、雅致、安詳而耐人尋味的畫圖。畫中有詩,詩中有畫。簫聲笛韻,一曲曲,在他美好的故園縈繞。為我們留下十分美好的文化記憶,同時亦留下那個時代一幅幅黔北山鄉(xiāng)的風俗畫,一支支動聽悅耳的鄉(xiāng)情曲。
放眼今日綏陽詩鄉(xiāng),長江后浪推前浪。詩人早年禮贊的故土,已然是另一番景象。新的田園詩,新的風情畫,已代替“好山好水巧安排/山自錯落/水自去來/人間至美是和諧”(《船中寄興》)“煙雨中笛音濕潤潤/欲溶化,不溶化/喲,煙雨江山/誰家彩筆堪描畫”(《望煙雨》)“我們站在田野上/看太陽收割朝霞//深怕太陽大意/誤割了故鄉(xiāng)的菜花”(《我們站在田野上》)詩鄉(xiāng)綏陽的詩人、作家正握著新時代的彩筆,在描繪詩人早年的理想,早年的憧憬。十年彈指間,詩人的故鄉(xiāng),正起著前所未有的巨變。詩人當含笑于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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