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夔州高齋所在,歷來注家根據(jù)杜詩進行揣測,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究其原因,主要是夔州山川、地形復(fù)雜,州城時而在白帝,時而遷瀼西,白鹽、赤甲的名稱“位移”“東瀼”、“西瀼”、“瀼東”、“瀼西”等地名混淆不清,而且峽江逼窄,冬春、夏秋的水位落差很大,明明是山腰,時而又變成了江邊,……如此種種,很難說清。有鑒于此,本文特將歷來到過夔州的學(xué)者、地方官員和本地學(xué)者的親身經(jīng)歷,實地體會,進行綜合比較,雖然各自的理解不盡相同,對實地的看法不盡一致,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這是很自然的,但是對進一步研究還是有意義的,現(xiàn)整理如下,供大家參考。
歷來考證概況
關(guān)于杜甫夔州高齋:宋乾道七年(1171),夔州通判陸游在《東屯高齋記》中寫道:“(杜甫)三徙居,皆名‘高齋’,質(zhì)于其詩,曰‘次水門’者,白帝城之高齋也:曰‘依藥餌’者,瀼西之高齋也;曰‘見一川’者,東屯之高齋也?!?/font>[1]
宋慶元三 年(1197),夔州通判于衡在《東屯少陵故居記》一文中說:“(杜甫)始至,暫寓白帝,既而復(fù)瀼西,最后徙居?xùn)|屯,質(zhì)之于詩皆可考”。[2]
宋嘉定元 年(1208),夔州知州費士,在《漕司高齋記》中說:“(杜甫)在夔也,始寓白帝城,繼下瀼西居,后乃移于東屯。”[3]
明萬歷三 年(1575),夔州知府郭棐請四川學(xué)政陳文燭撰《重修瀼西草堂記》說杜甫“其居三徙,有瀼東,有東屯,而瀼西尤著?!?/font>[4]
清乾隆三十八年(1773),夔州知府江權(quán),在《杜工部祠碑記》一文中說:“工部入蜀所居皆名草堂,惟夔之草堂有三:一曰瀼西,一曰瀼東,一曰東屯”。[5]
光緒《奉節(jié)縣志》所載江權(quán)《杜工部祠碑記》一文后面,有一段按語說:“工部在夔寓居之處凡五:曰西閣、曰白帝、曰赤甲、曰東屯、曰瀼西。”在上述三處之外,新出現(xiàn)了西閣、赤甲兩處,這是持五處論的依據(jù)。他們認為“江權(quán)此記是研究杜甫寓夔的一篇重要材料”[6]。
這個按語是不是江權(quán)寫的值得研究。第一,按語的五處說與正文的三處說互相矛盾,江權(quán)不會在同一篇文章里自相矛盾。第二,光緒《奉節(jié)縣志》的編纂者是在羅列了陸游、于衡、陳文燭、江權(quán)等人有關(guān)杜甫寓夔的文章后就這一問題寫的按語,并非專對江權(quán)一文加按語。查道光《夔州府志》所載江文之后并無此按語。因此,提出五處說的是光緒年間《奉節(jié)縣志》的編纂者。
民國以來,極少有人對這一問題作實地考察,直至上世紀80年代研究者漸漸多起來,并且較以往深入而且具體得多。
1983年,原白帝文物管理所所長袁仁林,發(fā)表《杜甫寓夔故居考》[7],1991年又發(fā)表《杜甫在白帝》[8],文中寫道:“杜甫于大歷元年三月下旬從云安來到夔州(今奉節(jié))瀼西,住了一個夏天,秋寓西閣,直到次年春天,才還瀼西。秋天又移居?xùn)|屯秋收。收割完畢,又回到瀼西,直至大歷三年正月方放船出峽。”
1989年,四川大學(xué)劉真?zhèn)愒凇抖鸥缰莞啐S考》[9]中寫道:“杜甫大歷元年春初抵夔州,居住在山上的‘客堂’”?!按髿v三年春,杜甫遷居赤甲”,“大歷三年三月,杜甫再遷瀼西”,“大歷三年秋遷東屯”。
1991年,原奉節(jié)縣志辦陳劍,在《杜甫在夔州及其詩作成就》[10]一文中說,杜甫到夔州,山居“客堂”三、四個月,秋涼后才遷到西閣居住。大歷二年春,杜甫又搬赤甲。不久,又遷瀼西,在瀼西對面買了四十畝果園,杜甫常住果園茅屋,還有東屯茅屋。
1992年,原奉節(jié)縣副縣長劉健輝等編著的《杜甫在夔州》一書中說:“大歷元年春末,杜甫遷到夔州,住在‘山腰客堂’”,“秋天,杜甫由‘山腰客堂’移居西閣”。“大歷二年春三月,杜甫離開西閣遷居赤甲”,“春暮,杜甫由赤甲遷到瀼西,”“大歷二年八月,杜甫自瀼西移居?xùn)|屯?!?/font>
1994年,原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胡煥章在所著《杜甫夔州吟》里寫道:“‘高齋非一處’,杜甫在夔州的故居不是三處(如陸游《入蜀記》說),也不是五處(如馮至《杜甫傳》說),而可能是六處,即客堂、西閣、草閣(即江邊閣)、赤甲、瀼西、東屯,還不包括瀼西對岸的草屋在內(nèi)?!?/font>
2001年,三峽學(xué)院教授譚文興,在所著《杜甫夔州詩研究》一書中,詳細考證了杜甫去夔州的住地,認為杜甫于大歷元年三月從云安遷夔府,初寓“面江背山根”的客堂,秋遷西閣。二年三月遷居赤甲,再遷瀼西購置果園。秋天到東屯檢校收稻,為管理果園,往來于東屯、瀼西茅屋之間。三年正月出峽。
2002年奉節(jié)師范學(xué)校講師譚光武(女)在《杜甫在夔多次搬遷原因》[11],一文中說:杜甫在夔州實際只住了一年零十個月,卻搬了五次家:初到住客堂、遷草閣(江邊閣),再西閣、赤甲、瀼西、東屯,他確實住了六個地方。
歷來各家對杜甫夔州故居都一致肯定的有瀼西、西閣(白帝)、東屯三處,其它各處則意見分歧,即使大家都認定的瀼西,西閣,也有不同的理解。
客 堂
袁仁林認為杜甫初來夔州時,暫居的“客堂”在瀼西。其根據(jù)是:(一)杜詩《移居夔州作》中有“遷居白帝城……農(nóng)事聞人說……禹功饒斷石,且就土微平?!睌嗍?,瞿塘一帶為多,只有“瀼西”微平,宜于農(nóng)耕?!鞍椎鄢恰笔欠褐赴椎鄢且粠У胤?。(二)從杜甫《客堂》詩來考慮,舍舟登岸的最好地點是瀼西,至今也是很好的港灣。(三)從杜甫《引水》詩中來看,杜甫當(dāng)時的客堂在瀼西,因為那里“無井”,當(dāng)?shù)厝酥挥袕陌椎鄢俏骱苓h的地方接筒引水,魚復(fù)就正在白帝城西。(四)宋人于衡在寫杜甫的文章中,有“既而復(fù)還瀼西”的記載,說的是杜甫初寓夔州時暫居的客堂在瀼西,在寓西閣之后,又迂回瀼西,所以說“復(fù)還”。(五)這里的瀼西是否就是魚復(fù)呢?當(dāng)然是的,道光《夔州府志》也明確地說:“魚復(fù)即瀼西”。
劉真?zhèn)愓J為從《客堂》《催宗文樹雞柵》可知“客堂”在山上林麓間。認為“山腰”、“林麓”、“江邊”都是同一個地方,“客堂”、“西閣”、“草閣”、“江邊閣”都是“次水門”的高齋。
劉健輝認為客堂在夔州城西郊,即關(guān)廟沱上面的山腰。他根據(jù)杜甫詩《贈李十五丈別》證明客堂背靠高山,可俯視下江,能見到往來的船只;對岸是白鹽山和烏云頂。
胡煥章?lián)鸥ο嚓P(guān)詩句認為:杜甫的客堂當(dāng)在白帝城西北面的半山腰上,約當(dāng)現(xiàn)在白帝鎮(zhèn)子陽村的西北角。
譚文興對客堂的看法與袁相近而與胡相左,他認為杜甫詩《客居》、《客堂》兩首詩都是在瀼西寫的,杜甫到夔府第一個居住地在瀼西??吞盟诘牡胤?jīng)]有水井,需“往來四十里”“接筒引水”,“白帝城西萬竹蟠”的“白帝城西”,就是指的瀼西。
杜甫《客堂》詩里的“舍舟復(fù)深山,窅窕一林麓”,我們認為,杜甫從云安來夔州,時在三月,長江水位尚低,下船后走一段坡路才到客堂,“深山”,是和舟中相對而言的,而不是說進入高山崇嶺中去了?!傲致础笔侵赣袠淞值纳铰?,即有樹林的山腳下。杜甫從云安來夔州,在瀼西江邊下船,向上進到有著成片森林而且“土微平”的山麓居住,作為客堂,秋天才遷往西閣是有道理的。
西閣、江邊閣、草閣
光緒《奉節(jié)縣志》所載江權(quán)《杜工部祠碑記》的按語:“西閣在城內(nèi)。唐夔州城在瞿唐關(guān),與白帝城相連。西閣正對滟滪堆,工部詩所謂‘次水門’、‘宿江邊閣’皆指此?!闭J為西閣就是江邊閣,這里正對著滟滪堆。按語又說:“今關(guān)廟沱,有明通判何宇度之碑題,云:‘唐杜工部子美游寓處’,是殆西閣舊址歟?”認為西閣也有可能在關(guān)廟沱。按關(guān)廟沱在夔州城外,這又與按語前所說的“西閣在城內(nèi)”自相矛盾。
劉真?zhèn)悓ξ鏖w的考證與各家有很多不同,他認為西閣在白帝山下西側(cè),即次水門所在,觀音洞附近。認為白帝城下的長江冬春間水位低落,客堂在山腰;夏秋水漲,西閣即在江邊,從山下仰望西閣,儼然在半山之腰;從西閣俯視江面赫然是下臨無地,而歷代注家卻認為杜甫大歷元年秋自山腰的客堂遷在江邊的西閣是誤解。于是得出結(jié)論:“山腰”;“林麓”、“江邊”,都是同一個地方,“客堂”、“西閣”、“草閣”、“江邊閣”,都是這“次水門”的“高齋”。
袁仁林、 陳劍、劉健輝、譚文興也認為西閣、江邊閣、草閣是同一個地方,具體位置在白帝山下觀音洞附近。
胡煥章認為:從具體環(huán)境看,草閣和江邊閣實為一個東西,江邊閣,因為它貼近江邊。而其地點可以在今之瞿塘峽口白帝山下的觀音洞附近。其方位據(jù)唐李貽孫《夔州都督府記》是在夔州城南門外。至于西閣,胡認為西閣當(dāng)在靠夔州城的西門內(nèi),約當(dāng)原草堂區(qū)糧站上面。至今當(dāng)?shù)厝巳苑Q此地為西閣城。
譚文興認為西閣是杜甫到夔府后的第二個居住地。其應(yīng)在白帝山西距離江水不太遠的地方。
譚光武 也認為杜詩 點明西閣的詩題有九首之多,據(jù)詩意西閣當(dāng)在州城(白帝城)內(nèi)西側(cè)。
赤甲
光緒《奉節(jié)縣志》所載江權(quán)《杜工部祠碑記》后面的按語寫道:“赤甲不知其地,大約與東屯相近,在赤甲山之下,或曰即白帝也。以《華陽國志》考之,“古時名赤甲城,公孫述始改名白帝城?!?/font>
陳劍、劉健輝認為杜甫曾短居赤甲。杜詩有“卜居赤甲遷居新,兩見巫山楚水春”,陳據(jù)此認為依今地理實況考察,站在今赤甲山上能看見巫山之處,起碼也要在今赤甲半山上。此處臨峽江岸邊,所以長安使者的船經(jīng)過都能看到,可以向他們打聽潼關(guān)、函谷關(guān)一帶的戰(zhàn)況,從而證明杜甫赤甲住宅當(dāng)在東瀼入江之處,即鐵柱溪的東岸。
胡煥章的考證與陳劍、劉健輝、劉真?zhèn)?、譚文興的見解大同小異。他根據(jù)杜詩認為“杜甫的赤甲草屋是背靠陡峭的赤甲山、面對高聳的白鹽山的斷崖之上,當(dāng)在今之白帝廟東北面的赤甲山腰。這個府城附近的地方,當(dāng)時住有很多人戶,不象現(xiàn)在這樣荒涼。
劉真?zhèn)愐舱J為赤甲新宅當(dāng)在瞿唐峽口、長江岸邊、白帝城東面,瀼溪對岸。實為赤甲麓,東靠赤甲,南對白鹽,西北二面則溪水環(huán)繞,不可移易。
袁仁林則與上述各家的意見完全不同。他認為赤甲和瀼西都是今奉節(jié)縣城的別稱。杜甫從云安初來奉節(jié)住瀼西“客堂”是暮春三月,從西閣遷回赤甲(瀼西)的時間也正是暮春,故有“兩見巫山楚水春”之說。從有關(guān)遷居赤甲的幾首詩證明,遷居的時間正是暮春。杜甫暮春還在西閣,暮春又遷瀼西,中間恐怕沒有時間遷赤甲。
譚光武根據(jù)《入宅》、《赤甲》認為赤甲的位置只能是在白帝城西不很遠的赤甲,今關(guān)廟沱坎上一帶。
譚文興認為杜甫寓居赤甲的時間很短,約在十六天左右,認為赤甲宅在白帝山對面的赤甲山下段南端的山梁中間。背后是赤甲山主峰,左面是對著白鹽山的長江南岸,前面是東瀼水。
我們考察發(fā)現(xiàn),明確赤甲山的位置,是弄清杜甫卜居赤甲所在的關(guān)鍵。據(jù)考,杜甫詩里的赤甲山是指子陽城一帶,宋以后則把杜詩里的白鹽山稱為赤甲山了[12]。以后都把唐稱白鹽山當(dāng)成赤甲山。赤甲山的位置何在?且看光緒《奉節(jié)縣志·山川》的記載:
赤甲山,治東十五里……羊角山,在縣東十余里,下臨大江。白帝山,在縣東十三里……與赤甲山相接。
這里的 “赤甲山”是指今稱赤甲山,據(jù)實地觀察,羊角山在白帝山與今稱赤甲山之間。光緒《奉節(jié)縣志》卻說白帝山“與赤甲山相接”。于是有些人就將鐵柱溪東岸當(dāng)成赤甲或赤甲山,這與實際不符。羊角山下臨大江,飛龍寺、古象館、風(fēng)箱峽、老屋基都在羊角山上。明明是白帝山與今稱赤甲山之間橫亙著“下臨大江”的羊角山,怎么會白帝山“與赤甲山相接”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光緒《奉節(jié)縣志·山川》有如下記載:
赤甲山……不生草木,土石皆赤,如人袒背,故曰赤甲。
試看今稱赤甲山高聳云霄,十分險峻。我們曾注意到白帝山一帶到處都看得見、挖得到古代的瓦礫陶片,而羊角山、今稱赤甲山上則很難見到。這說明羊角山今稱赤甲山上古代極少居民,甚至無人居住。有人說“閭閻繚繞接山巔”是夸張的寫法,我們認為“夸張”是有限度的。這首詩不是專寫赤甲和白鹽兩山,而主要是描寫位于兩山之下的夔州一帶的景象。有的又認為杜甫是遷居到了赤甲山西北之麓,瀕臨峽江岸邊。因為住在那里可以向來往船只中的長安使者打聽潼關(guān)、函谷關(guān)一帶的戰(zhàn)況。須知正臨瞿塘峽口,峽江逼窄,水急浪惡,不是停船靠岸的所在,行船經(jīng)過那里非常緊張,怎么會停下來談天說地呢?所以說此論似太牽強。
杜甫卜居赤甲,赤甲究竟在哪里呢?杜甫詩《自瀼西荊扉且移居?xùn)|屯茅屋四首·其一》里“白鹽危嶠北,赤甲古城東”兩句,明確指出東屯茅屋在白鹽山之北,在赤甲古城之東。那么這“赤甲古城”按方位看,就是指的白帝城一帶了?!端?jīng)注》云:
赤甲城,公孫述所造,因山據(jù)勢,周圍七里一百四十步,東南二百丈,西北高千丈,南基追白帝山。
又《荊州圖經(jīng)記》云:
魚復(fù)縣西北赤甲城,東連白帝城,西臨大江。
這兩段所記,地址明確,方位清楚,它說明赤甲城就是今天所謂的子陽城從江邊到山頂?shù)哪且淮笃胤健?/font>
有人認為赤甲和瀼西都是今奉節(jié)縣的別稱。奉節(jié)縣城別稱“瀼西”確是事實,別稱“赤甲”則大成問題。此論可能是源于《光緒奉節(jié)縣志》的評述。且看該書的引文和按語:
《舊唐志》:漢魚復(fù)縣,今奉節(jié)縣北三里,赤甲城是也。
《輿地廣記》:魚復(fù)縣故城在奉節(jié)縣北,今名赤甲城。
《寰宇記》:古魚復(fù)縣在縣西十五里,蜀先主改為永安縣。
按:以上諸說,似以白帝城為魚復(fù)縣,而所言方向與道里又大相懸殊,蓋傳聞之異。茲以劉先主永安城稽之,知其為今治也。
其實,《舊唐志》和《輿地廣記》所謂“奉節(jié)縣”均指白帝城,其北是赤甲城,方向和道里沒有錯;《寰宇記》所謂“古魚復(fù)縣”是指今奉節(jié)舊縣城,“縣西”是指白帝城以西,方向和道里也沒有錯。而《縣志》按語卻無視白帝城和今奉節(jié)縣城的差別,竟移花接木把劉備改奉節(jié)縣為永安,當(dāng)成改白帝城為永安,因而得出今奉節(jié)舊縣城就是赤甲古城的錯誤論斷。
瀼 西
對杜甫瀼西高齋,有兩種對立的意見。一種意見是瀼西指東瀼水(草堂河)以西,魚復(fù)浦今菜園沱一帶;另一種意見是瀼西指西瀼水(梅溪河)以西,今奉節(jié)舊縣城所在。持前一種意見的有乾隆年間夔州知府江權(quán),他認為“所稱西瀼亦在郭(夔州府城)之東”, “西瀼兩岸皆懸崖仄徑,無可容十笏者,諺以此為草堂故處,豈山川今昔易形歟?抑流俗傳聞失實歟?”陳劍從“瀼西瀼東一萬家,江南江北春冬花”推測。瀼西草堂似應(yīng)在白帝城夔州治所西,并據(jù)《夔州府志》、《奉節(jié)縣志》認為瀼西草堂在今魚復(fù)浦杜公祠遺址東約里許。
與上述意見相反,陸游根據(jù)杜詩“高齋依約餌,絕域改春華”(《暮春題瀼西新賃居草屋五首》)認為“曰 ‘依藥餌’者,瀼西之高齋也”,并指出“瀼西蓋今夔府治所”(陸游《東屯高齋記》),即瀼西杜甫故居在夔州府衙內(nèi)。費士在《漕司高齋堂記》中說:“瀼西居按《圖經(jīng)》所載,廨漕即其故地?!彼渭味ㄖ校蒌罴丛谫缰莞蝺?nèi),也即在舊奉節(jié)縣政府內(nèi)。
劉真?zhèn)愓J為大歷二年三月,杜甫再遷瀼西。瀼西在白帝城西十里西瀼(今梅溪河)西岸。其地平曠(即今奉節(jié)舊縣城)。杜甫瀼西高齋具體方位當(dāng)在溪水沿線。
劉健輝認為瀼西草屋大約在今縣政府東南面的地方,瀼西唐代名西市。
胡煥章認為瀼西草屋可能在府東北側(cè)的果園———大菜園或今縣人民政府內(nèi)。
袁仁林引用歷史記載,證明北園、漕司、廨漕均為夔州府治所在,這里就是杜甫瀼西高齋遺址。他還認為杜甫初寓瀼西(客堂),遷西閣后復(fù)還瀼西,兩次在瀼西居住,對關(guān)廟沱是否有杜甫瀼西故居或西閣草屋問題,袁根據(jù)考證指出:萬歷初年夔州知府郭棐下令知縣羅繡藻將“草閣”從瀼西遷到關(guān)廟沱,并請四川學(xué)政陳文燭寫了《重修瀼西草堂記》。標題用的瀼西是借名,非少陵瀼西舊址。萬歷二十九年夔州通判何宇度在此處立“唐工部子美游寓處”碑,何在《談資》中說:“工部草堂,在城東十余里,尚有遺址可尋。只有一碑存數(shù)字,題《重修東屯草堂記》,似是元物”。這是何將關(guān)廟沱定為杜甫游寓處的根據(jù)。遺憾的是他竟將東屯拉到關(guān)廟沱一起來了,搞亂了視聽,造成以訛傳訛。
譚光武認為瀼西草堂離白帝州城最遠,地勢高敞,視野較寬,使他有“疏豁”的感覺,因此花很大力氣培植果樹,園圃,又因“近市”,且與驛站相距不遠,他在這兒留下的詩比在西閣寫的還多,瀼西草堂不可能在東瀼水之西岸。
譚文興認為杜甫的瀼西宅在西瀼水(梅溪河)之西,杜詩《秋日夔府詠懷》四句詩點明的四個地方都在瀼西。“林子陰涼葉” 指瀼西果園;“茅齋八九椽”指瀼西草屋;“陣圖沙北岸”指八陣圖在瀼水入江處;“市暨瀼西巔”指市井在西瀼水之濱。
杜甫先后兩次住瀼西,從杜詩《暮春題瀼西新賃,草屋五首》這一詩題來看,既是“新賃”,顯然不是原來住過的“客堂”,是他當(dāng)時買了瀼西果園,必須在果園附近租屋居住。
這里有必要強調(diào)宋人費士的所見所聞,他在《漕司高齋記》中寫道:
瀼西…… 漕廨即其故地,嘗詢之故老,謂舊亦有祠,不知廢于何年,而齋顏則前使者范公孫蓀移之東屯……葺而新之……既成,則取前移于東屯之高齋舊字臨而揭之。齋之對,舊有公詩石刻成刊,因肖像于其中而祠焉。
這段話明明白白指出杜甫瀼西故居之所在,是很有價值的記錄。
瀼西果園在哪里?一是劉真?zhèn)愓J為杜甫瀼西詩所謂舍北果林,即瀼西果園四十畝。這里就是舊奉節(jié)縣城東北部梅溪河邊的后關(guān),即今縣醫(yī)院住院部及奉節(jié)中學(xué)一線。北當(dāng)斷崖,土質(zhì)為紅色,今名紅巖。杜詩中小園所背的朱崖,當(dāng)即指此。二是陳劍認為果園在瀼西(東瀼之西)對岸,即今縣城東北縣人民醫(yī)院及其后臥龍崗一帶。三是胡煥章認為:瀼西,即今之奉節(jié)舊城所在。這個果園至今還有幾十株大夔柚樹。西瀼(梅溪河)對岸的魚復(fù)浦(菜園沱)也有果園,那里也有草屋,不過那是管理人員住的地方。四是劉健輝的看法卻與眾不同,他認為果園在今象鼻子山到袁家梁一帶。他根據(jù)杜甫有關(guān)詩句從而認定瀼西草屋去果園的路徑是由西瀼水西岸下河乘船到達后離船復(fù)登西岸,由果園騎馬回瀼西的路徑是由果園東渡到對岸,經(jīng)過一段路程后再西渡回瀼西。五是譚文興認為瀼西果園是一個長條形,從瀼西草屋向東北邊延伸,有一部分到達西瀼水岸邊。
東屯
東屯草堂所在,是歷來研究者唯一沒有分歧的地方。杜甫《自瀼西荊扉,且移居?xùn)|屯茅屋四首》中有“道旁奉都使,高齋見一川”,所以陸游在《東屯高齋記》中說:“見一川者,東屯之高齋也?!庇终f“屯有李氏者,居已數(shù)世,上距少陵才三易主,大歷中故券猶存?!庇诤狻稏|屯少陵故居記》記載相同。清末奉節(jié)知縣侯昌鎮(zhèn)捐建的杜甫草堂遺址,在白帝鎮(zhèn)浣花村,現(xiàn)在都認定在縣東北約十公里的白帝鎮(zhèn)供銷社和白帝小學(xué)相聯(lián)的那一片地方。(三峽庫區(qū)蓄水后已淹沒)。
我們以為考察杜甫夔州高齋,應(yīng)充分考慮前人的研究成果,最早形諸文字的是八百多年前陸游寫的《東屯高齋記》,當(dāng)時距杜甫寓夔才三百多年,是他親眼見過杜甫東屯高齋的“大歷中故券”,是他明確指出三徙居的所在。稍后三十多年的費士戣,還見到過在漕廨(今奉節(jié)縣政府舊址)的杜甫詩石刻,并在該處重修祠宇。這些第一手資料不能忽視。
縱觀宋朝至清初,杜甫夔州故居有瀼西、白帝,東屯三處,只是在光緒年間才有西閣、赤甲、客堂、果園草屋等處的說法。此后各家經(jīng)過考證,提出不少意見,也值得重視。如果把西閣、赤甲等處都歸入白帝、那么杜甫在夔州的高齋,前人的“三處說”不無道理。
注釋:
[1][2] 重印光緒《奉節(jié)縣志》248頁、250頁
[3] 重印道光《夔州府志》
[4][5] 同[1]265頁、269頁
[6] 同[1]271頁注釋
[7]《草堂》1983年第1期84頁
[8]《奉節(jié)縣文史資料》第二輯38頁
[9]《杜甫研究學(xué)刊》1989年4期49頁
[10]《奉節(jié)縣文史資料》第二輯49頁
[11]《秋興》2004年第2期14頁《杜甫在夔多次搬遷原因》
[12]《“赤甲白鹽”古今名實不符》《杜甫研究學(xué)刊》2004年3期7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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