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家存大業(yè),五陵起秋風(fēng)
《史記》乃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紀(jì)傳體通史,按一般體例來說,皇帝是在本紀(jì)中,但是,細(xì)看也不盡然,項羽有本紀(jì),呂后有本紀(jì),而正宗的漢惠帝劉盈卻是什么也木有,可能在司馬公眼中,項羽和呂后雖無帝皇之名卻有其實,而這劉盈當(dāng)然是有其名而無其實了。
劉盈在歷史上是個被忽視的人物,他的事跡散見于《高祖本紀(jì)》和《呂太后本紀(jì)》中,作為大漢王朝第二任皇帝,他對漢家王朝的穩(wěn)固是起很大作用的,由此也被班固贊為“寬仁之主”但歷史對他顯然是不公的,他是一個悲情人物,一生充滿著苦難,然而他卻能以一顆寬仁之心處世,這點是很不容易的。
從零星的記載中我們可以看出,劉盈是一個好人,一個賢人,但是卻難當(dāng)一個好皇帝之稱,他的悲劇是命運的悲劇。他的一生是傀儡的一生,是不幸的一生,是毫無存在感的一生。難怪司馬公也感嘆道:“人能宏道,無如命何?”
漢惠帝劉盈,漢高祖劉邦與呂后之子,西漢第二位皇帝。十六歲時便繼承皇位。在位僅僅七年就去世了,年僅二十三歲,謚號孝惠皇帝,葬于安陵。
劉盈其實并不是劉邦的第一個兒子,他上面應(yīng)該還有個兄長叫劉肥,只是劉肥不是呂后所生,是劉邦當(dāng)年在泗水村中當(dāng)治保主任時,同一個姓曹的寡婦鬼混時所生。所以,劉盈作為嫡長子才得以繼位。
這劉盈實在是個悲催之人,當(dāng)年那劉邦成天跑得沒個身影時,他同姐姐魯元公主跟著母親在鄉(xiāng)間吃了多少苦。及至老爸同項羽爭天下時,為了讓逃命的車跑的更快一點,數(shù)次把劉盈和他的姐姐魯元公主從車上扔下來。要不是夏侯嬰不忍,我們當(dāng)時五歲的劉盈小朋友早就沒有然后了。
好不容易熬到老爸當(dāng)了皇帝,作為嫡子,他成為當(dāng)仁不讓的皇太子,按說這世界是“解放區(qū)的天是明朗的天”。可是,他那老爸卻看不起他,嫌他太柔弱,沒有繼承到老爸那股流氓匪氣,怕他鎮(zhèn)不住這大漢江山,幾次想要更換太子,立戚夫人的兒子如意為太子。要不是拜他有個兇悍的母親呂后以及眾大臣的反對,加上張良請來“商山四皓”這樣的世外高人相助。這劉太子怕早就一邊喝茶曬太陽去了。
又熬到那老流氓終于翹辮子了,他登上了那至尊寶座,本以為可以有所作為了,劉盈的眼前似乎是一片地春光明媚,但是他想得太過美好了,上有母親專權(quán),下有一堆地功臣在朝肘掣,滿滿地?zé)o奈。
劉盈一直生活在母親強權(quán)的陰影下,劉邦死后,朝堂上的呂后更加在跋扈,她先是違反劉邦“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的告誡,大肆封呂家子弟,娘家呂氏家族成員全部加官晉爵,其中竟有十幾人為王為侯,一時雞犬升天。而劉邦的龍子龍孫反倒是夾著尾巴做人。反觀那時的開國元勛們不是以事不關(guān)已之態(tài),忙著抓住青春的尾巴享受人生,就是一味地隱忍,這劉盈滿眼望去,幾無一人能幫他說一句話,可以說這時作為皇帝的他是最為孤獨的。
他也想對前朝舊制作些改革,但母后的一個冷眼就讓他不寒而栗;他去找朝臣商量,那丞相曹參還對我們現(xiàn)在的劉盈皇帝不很禮貌地說:“陛下只需拱手,臣等各安其事”。就是說,你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后宮,其它的事,不是你操心滴。
劉邦在世時,一直想立受寵的戚夫人之子劉如意為太子,劉邦死后,這戚夫人自是呂后重點“照顧”對象,而對這如意當(dāng)然也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但善良的劉盈卻對母親的做法持強烈反對之態(tài)度,他處處保護(hù)著這個同父異母,對他有潛在威脅的弟弟,不讓他離其左右,所以在呂后一時也找不到機會下手。
百密一疏,劉如意最終還是被呂后給毒死了,當(dāng)劉盈抱著弟弟冰冷的身體時大哭時,他實際上已經(jīng)知道,以他的能力和影響,已是無法改變周圍的點滴之事了,他只能在母親的淫威下,做一只乖乖的小綿羊來度日了。
然而,讓他最后崩潰的是當(dāng)他看見被母親弄成“人彘”的戚夫人時,神經(jīng)徹底失常,回宮之后便生了一場大病,一年多后才能下床。自此以后,他便借酒澆愁,縱情聲色,誰知自己身體底子又不好,年紀(jì)輕輕地便駕鶴西去了。
我始終不明白這呂后是怎么想的,對劉盈看“人彘”一事,司馬遷在《史記》中有很詳細(xì)地描述,可以說,這是呂后一手操縱和安排的,難道她就是想讓兒子嚇得變傻嗎?不懂。她得到的是兒子通過他人傳的話如下:
“人彘這件事,不是人能干出來的,簡直就是禽獸不如!怎么說戚夫人也跟了先帝那么些年,她的下場落得如此凄慘,讓先帝的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我身為一國之君,卻有一個如此喪心病狂的母后,簡直沒有臉面再繼續(xù)治理天下了。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告訴我,你自己看著辦吧!”
呂后做的更為奇葩的事,莫過于給劉盈找皇后了,那么多好女子不找,偏偏將自己的外孫女,魯元公主的女兒嫁給兒子,也就是舅舅找親外甥女,我真不知道這親上加親還能這樣加的。
作為漢朝最大的外戚集團(tuán),呂后的心情可以理解,在權(quán)力面前,婚姻已經(jīng)成為赤裸裸的交易工具,和個人幸福無關(guān)。當(dāng)年僅十二歲張嫣就作為皇后嫁給了親舅舅后,這場人倫悲劇便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兩個人,卻自此成為離得最近的陌路人。
漢惠帝劉盈24歲辭世,外甥女兼妻子的張嫣此時才15歲,第二年,張嫣的母親魯元公主也去世了。十年后,呂后去世,陳平等誅殺諸呂,唯獨面對這位苦命的張嫣,眾人沒下得去手,而是網(wǎng)開一面。讓其在大漢未央宮后一處極為幽靜的院落,安度余生。
17年后,張嫣如寒風(fēng)中的最后一片葉子飄落了,當(dāng)宮女們?yōu)樗齼羯頃r發(fā)現(xiàn)她還是處女身,這消息舉國上下傳開,臣民們憐惜她的不幸,懷念她的貞潔,民眾間自發(fā)地為張嫣立廟,尊為花神,定時祭祀,這就是民間花神廟的來歷。
縱觀劉盈的一生,他性格懦弱,面對母親的殘忍狠毒,逆來順受,精神受到嚴(yán)重摧殘,他在呂后的強權(quán)下也是苦不堪言,只能放任自我,享樂后宮,但無奈身體不行,疾病不斷,結(jié)果盛年而歿,結(jié)束了他完全沒有存在感的一生,實在令人惋惜。
班固評價說:“孝惠內(nèi)修親親,外禮宰相,優(yōu)寵齊悼、趙隱,恩敬篤矣。聞叔孫通之諫則懼然,納曹相國之對而心說,可謂寬仁之主。曹呂太后虧損至德,悲夫!”
看來史家對漢惠帝還是充滿了理解,剛建立不久的漢帝國,不是他能夠駕馭的,特別是他心地過于善良,對功臣滿朝,諸王多變的復(fù)雜局勢,劉盈是沒有能力來控制的,所以,呂后的專權(quán)從這個角度來說,還是有其合理性和必然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