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神會 毛豆
吃毛豆趁嫩。毛豆在殼里不用剝出來,剪掉豆莢兩端,放水加鹽,放些八角桂皮等調(diào)味,就是一碟青撲撲的鹽水毛豆,放在齒間,豆粒順勢就擠出來,鮮且嫩,即使涼了吃也別有風(fēng)味。
鹽水煮毛豆現(xiàn)在成餐館酒店的冷盤菜之一,汪曾祺在寫豆類時也提到北京的小酒館里的鹽水煮毛豆,有的酒館是整棵地煮的,不將豆莢剪下,酒客用手摘了吃,似比裝了一盤吃起來更香。這樣的吃法很有鄉(xiāng)野風(fēng)味,和在野地里就著秋風(fēng)挖坑燒烤差不多。將那些掛在稈上的毛豆在野地里燒熟,顧不上燙,搶著吃,享受著毛豆帶來的歡喜。
剝出來的嫩豆粒,落在碟底淺淺的一層,剁些肉末鋪在上面,溫潤的紅,淺碧的青,在文火下慢慢溢出香氣,豆香是當(dāng)仁不讓的主角,肉香只能退居其次,蒸好后,熱氣裊裊,簡直是一闋清平樂??曜右涣A5貟短M(fèi)事,不如用勺子,白瓷燒托起一群稚氣未脫的豆子,徑直往嘴里送,豆香留齒頰,恍惚間又讓人以為來到田園。
田園仍在,豆盛雜草稀。一株株毛豆齊腿高,被整棵刈斷,滿一筐了,連稈帶葉地拎回家,就倒在門前的空地上,端個小凳邊聊邊將豆莢拽下來,手心里也沾了豆殼細(xì)細(xì)的絨毛,有些癢。取來碗,將豆粒剝出來,剝毛豆是耐心的事,豆子剝出來,丟在瓷碗里,你剝一粒,我剝一粒,加在一起,就有大半碗了。剩下的豆稈豆殼,曬干了,塞進(jìn)灶間,化作噼噼啪啪的火苗。
這大半碗毛豆,炒榨菜絲,炒香干丁,炒雪里蕻皆可,車前子筆下諸多美事,可對毛豆子炒蘿卜干念念不忘,稱之為“百吃不厭的消暑小菜”,這大概是對毛豆最質(zhì)樸的評價。腌成醬色的蘿卜干,嚼一嚼,滿口咸香,將蘿卜條切成丁狀,入油鍋和毛豆粒爆炒,若有咸菜,舀兩勺,嫌味不夠重,再添些紅尖椒,咸、甜、辣,三味并存,湯飯白粥再寡淡無味,有了這碟子菜,也吃得有滋有味。
在我兒時,外婆做虎皮豆給外公下酒,大多成了我們放學(xué)歸家后的零食。我不知道外婆是怎樣變戲法似的將玻璃瓶里裝進(jìn)褐色的豆粒,大概是它表皮因煮熟曬干起了皺,狀似虎皮的花紋,因而得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