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繆斯,那位聰穎敏睿的凡人的經(jīng)歷,在攻破神圣的特洛伊城堡后,浪跡四方。他見過許多種族的城國,領略了他們的見識,心忍著許多痛苦……”
——荷馬史詩《奧德賽》
陽光透過半透明的彩繪玻璃灑入,給一棟黑白相間的都鐸式小洋房營造出神秘氣息:露明木結(jié)構(gòu)、屋頂老虎窗與立面直欞窗,以及高聳的煙囪、陡峭的坡屋頂……
今年,是鄔達克誕辰120周年。年初,位于番禺路129號的鄔達克舊居修繕完畢,宅子里點滴往事在陳釀,鄔達克的傳奇再次“喚醒”。此后相當長時間內(nèi),每天都有上百人來到這里,繞著老宅一遍遍地轉(zhuǎn)、一次次地拍、一聲聲地驚嘆。
透過老建筑,我們隱約看到兩個鄔達克:前一個鄔達克是國際飯店、大光明影院的設計師,專業(yè)、刻苦,將才華凝固到這些經(jīng)典老建筑中;另一個鄔達克低調(diào)、內(nèi)斂,隱藏在那些更具個人情感的作品里,如自宅、教堂,以至于面貌模糊。
兩個影像間似乎有條難逾越的“溝壑”。很多人熱切地問,一位外國建筑師,為何能在遙遠異鄉(xiāng)造了那么多老建筑?卻很少有人叩問,這位旅滬斯洛伐克裔匈牙利籍建筑師的情感與內(nèi)心。
自宅的個體標記
“父親通常上班前會給鴿子喂食,他喜歡看鴿子飛翔和盤旋?!?/font>
再次回到自己的童年居所,鄔達克的女兒、80多歲的德威特女士興奮而緊張。她提起的 “鴿子”,在《改變上海面貌的建筑師》這部紀念電影中是重要元素。
老照片中,舊居的屋頂上有3只鳥;電影中,這3只裝飾的鳥與放飛的鴿子相映成趣。鄔達克舊居工程修繕投資人劉素華告訴記者,照片模糊,無人知曉這幾只鳥到底什么樣子。后來,他們找人根據(jù)電影,畫出立體形象,再找木雕工專門制作,盡可能達到“修舊如舊”。
比起屋頂?shù)镍B,整座老宅“氣質(zhì)”上的復原更費心力?!拔覀円稽c點修他的房子,天天浸淫在里面,驚訝于他對細節(jié)的追求?!迸c自宅的朝夕相處,劉素華發(fā)現(xiàn),這座老宅是會“呼吸”的,哪怕是樓底間很小的一平方米,鄔達克都會保持通風設計,“正如他所說,住宅建筑始終是一樣的:外觀迷人,房間舒適?!?/font>
有個問題曾困擾她:為什么鄔達克自宅的風格是英國都鐸式,而不是匈牙利式或斯洛伐克式?劉素華試著破解,一方面,自宅是鄔達克為妻子所造,而妻子喜愛英倫風格;另一方面,或許和鄔達克的出身有關,他不希望營造具有鮮明文化屬性的建筑。
謹慎、低調(diào)之下,這所老宅依然暗藏著屬于鄔達克的標記。參觀舊居那天,最讓德威特驚喜的是一個旗幟模樣的鋼結(jié)構(gòu)物體,當時她的聲音提了8度:“這是鄔達克家族的logo!從我曾祖父的曾祖父時代就是這樣子的!”“讀懂鄔達克不容易,越到后面,鄔達克作為建筑師的面目越來越模糊、曖昧?!眲⑺厝A提到一個有趣現(xiàn)象,“我搜集了很多老照片,發(fā)現(xiàn)鄔達克的房間里擺著不少神像?!?/font>
紀念儀式上,德威特簡短的致辭中有一段話可與此相應:“在父親的社交派對上,我記得一位很特別的常客,他剛來時是個拉比(老師),后來出家做了和尚,再后來做了天主教的修士。”
這所自宅的家族標記、這些日常交往的人,以及屋里的神像,在鄔達克的生命里僅僅是裝飾,還是其自身命運的昭示?
鄔達克密碼
1933年6月,《申報》連續(xù)幾天刊登大光明電影院重新開業(yè)的整版廣告,赫然以“遠東電影院之權(quán)威”的口號,大炒賣點“冷氣設備溫度適體、四季如春”。當時上海的電影院還在用電風扇降溫,大光明所設計的噴射式冷氣間,噱頭十足。大光明電影院出自鄔達克的手筆。
致力于鄔達克研究的同濟大學副教授華霞虹說,這是鄔達克建筑中,基地條件最復雜的一例,也最體現(xiàn)其 “螺螄殼里做道場”的設計功力。有個細節(jié)引起華霞虹的注意,地板上的圖案隱匿著幾個英文字母,“即他的名字L.E.HUDEC,這被稱為鄔達克密碼。”
鄔達克密碼,有何特別的涵義?
1893年,鄔達克出生于奧匈帝國境內(nèi)的一座小鎮(zhèn)。父親鄔杰茨·捷爾吉是一位建筑營造商,鄔達克是家中長子,9歲就在建筑工地上打工,上大學前就已獲得了木匠、泥水匠和石匠的證書。1914年,他從匈牙利皇家約瑟夫技術大學建筑系畢業(yè)。同年一戰(zhàn)爆發(fā),鄔達克應征入伍。1916年,他被俄國人抓住,送往西伯利亞的戰(zhàn)俘營。獄中,鄔達克摔斷了腿骨,留下終身殘疾。
1918年5月,鄔達克被送上戰(zhàn)俘專列回國,途中被臨時變卦,使其西行歸國無望。混亂中,他毅然跳下列車向東逃亡。在中俄邊境,鄔達克假冒波蘭工程師,謀得西伯利亞鐵路工程師的職位,用盧布買了位俄酒鬼的俄羅斯護照,換上自己的照片和名字。后來,鄔達克逃到哈爾濱,用工作證和假護照,補辦了通行于中日兩國的鐵路旅行證,搭日本郵船南下,來到上海。那年,他25歲。
為逃避被關入?yún)f(xié)約國集中營的命運,鄔達克到俄羅斯駐上海領館,用鐵路旅行證換到了協(xié)約國俄羅斯的護照?!岸砹_斯副領事把我的名字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從西里爾字母更換成拉丁字母。這樣,我名字的拼寫就不再是Hugyecz (鄔杰茨),而是Hudec(鄔達克)。這是命運中一個有趣的轉(zhuǎn)折,因為我重新啟用了我的家族在1890年前的姓氏拼寫方式?!?/font>
這樣的舊式拼法,好讀,讓他最初被當作了斯洛伐克人。1939年,鄔達克作為主編在感謝維吉爾·波比洛所寫的信中,曾作過解釋:“我父親選擇使用了匈牙利語的語音‘鄔杰茨’,這是鄔達克的正確發(fā)音,鄔達克是一個舊時的斯拉夫語姓名,意思是‘提親手’。我回過頭來使用我祖父的拼法,不是因為某種對斯拉夫語的炫耀,而是因為這看起來有種浪漫的感覺,在逃離戰(zhàn)俘營后,我是和他住在一起的,仿佛是命運在引導我這樣做?!?/font>
“鄔達克密碼”所牽系的那份“浪漫的感覺”,那份對家鄉(xiāng)先祖的遙遙敬意,是否能夠撫平他在戰(zhàn)爭中的創(chuàng)傷,我們不得而知;但確實掩蓋著其戰(zhàn)敗國國民的身份,是他命運中的一個“有趣”轉(zhuǎn)折。在上海,鄔達克始終用這個舊式拼法,在得意的作品里,他特意留下這個密碼。以此成名后,他在歸籍手續(xù)中,請求繼續(xù)沿用這種拼法。
縈繞不去的鄉(xiāng)愁
從1918年到1947年,鄔達克一直居住在上海。
他從克里洋行的繪圖員做起,其間娶了德國富商的女兒吉塞拉。后來成立自己的建筑事務所——鄔達克洋行,在上海建筑界嶄頭露腳。
起先只想歇歇腳,賺夠路費回家。奧匈帝國瓦解后,鄔達克的家鄉(xiāng)被劃歸捷克斯洛伐克。與此同時,當時的蘇聯(lián)政府廢除了所有政治流亡者的公民身份,鄔達克的白俄護照隨之失效,成了一個無國籍的漂泊者。
誤打誤撞的逃亡,很難說是幸還是不幸。由于偽造證件的緣故,鄔達克的國籍長期懸置,卻也因此獲益:和英、美、法、日等外國人不同,鄔達克沒有“治外法權(quán)”的庇護,一旦和雇主鬧糾紛,須接受中國法庭的仲裁,這反而使他贏得了中國業(yè)主的信任。鄔達克洋行的生意日隆,聲名鵲起。在上海的29年里,鄔達克建成了50多個建筑項目,單體建筑超過100棟。
而“回家”始終是鄔達克最奢侈的渴望。他是有鄉(xiāng)愁的人。在給侄子捷爾吉·雅諾西的信中,鄔達克說:“我非常渴望回家看望我的父母和家庭,在家工作,幫助父母?!?/font>
一戰(zhàn)后,父親老鄔杰茨不愿加入捷國籍,遭到政府栽贓而破產(chǎn),最終心臟病發(fā)而去世。1921年2月,為趕回家鄉(xiāng)奔喪,鄔達克被迫申請捷克斯洛伐克護照。與家人會合后,將父親的靈柩埋葬于市郊的家族墓地。
鄔達克一直希望按父親的血統(tǒng)恢復匈牙利國籍,之后,他一直都在為爭取國籍而努力。他千方百計搜集資料,不懈地遞交申請,由于當時捷政府的重重阻撓,屢屢受挫。
這始終是鄔達克繞不過去的“心結(jié)”——身份認同。當時,匈牙利和斯洛伐克都在爭奪他。鄔達克曾說:“我究竟是匈牙利人還是斯洛伐克人,我也不知道,也不困惑,因為我不能把自己劈開,就像我的祖國被割裂那樣?!?/font>
戰(zhàn)爭、命運生生地把家鄉(xiāng)撕裂,他被迫抉擇。直到1941年,鄔達克才拿到匈牙利護照。僅僅6年后又因政府更迭而不得不放棄。這位漂泊異鄉(xiāng)的游子卻又一貫低調(diào)、隱忍,極少表露內(nèi)心。據(jù)子女回憶,鄔達克是工作狂,很少和家人相處,總是在書房里查資料、畫圖紙,或出去見客戶、勘察工地。工作中的鄔達克有時是焦慮的,工地上有不順心的事,他恨不得拿塊磚砸。
模糊身份帶來的不安、隱秘心事透出的焦慮,需要在哪里承載、釋放?
“拿來主義”高手
鄔達克紀念室的壁爐上方,懸著一張鄔達克畫像,目光深邃,透著幾分探究。
“工作狂”的生活并非一成不變。鄔達克每天早上6點準時起床,喂喂鴿子、喝杯咖啡,然后坐車去辦公室上班。他熱愛古典音樂,是相當專業(yè)的小提琴手,最喜歡匈牙利傳統(tǒng)的吉普賽音樂和維也納的華爾茲音樂。他也經(jīng)常與洋行同事打高爾夫球、去郊區(qū)散步。鄔達克還是位語言天才,至少懂七八門外語,他也善于和別人溝通,會仔細傾聽對方的敘述,他的工作總是能很好地反映客戶的需求。
提起父親作品的意義時,德威特有個評價:“他曾經(jīng)告訴我,從不強迫客戶接受他的想法或是樣式,這點與別的建筑師都不同。他聽從客戶的想法,建造他們想要的房屋。如果有人想仿造一個法國風格的小特里亞農(nóng)宮,他就會為他們?nèi)プ?。如果有人想要英國都鐸式的別墅,那他也會二話不說建一個。他唯一堅持的是務必使用好的原料、好的木頭、好的石頭、和好的裝飾等等?!?/font>
鄔達克對其建筑風格的忽略,可能有其政治上的擔憂,因為一戰(zhàn)戰(zhàn)敗國的陰影,他刻意隱藏自己的身份,無意營造具鮮明文化屬性的建筑。另一方面,也能看出鄔達克順應上海建筑市場的機敏與圓滑。單槍匹馬的鄔達克必須周旋于各類業(yè)主之間,不僅公司規(guī)模會隨行就市,設計風格也??碗S主便?!八幌駝e的設計師要表達自己,他愿意按照業(yè)主的想法去做作品。”華霞虹說。
1933年滬上出版的一本名人錄中,主持公和洋行的威爾遜和鄔達克洋行的鄔達克赫然在列。公和洋行的設計嚴謹、古典、矜持,鄔達克的設計則活潑、隨俗、摩登,更貼近于市井生活。如果說,公和洋行的設計理念代表著 “租界強勢移植并占主流的西方文化”,那么,鄔達克則放下了西方人的傲慢,一切從雇主的需求出發(fā)。
同濟大學教授、中科院院士鄭時齡說,鄔達克設計的建筑偏重于商業(yè),為迎合雇主和大眾,難以保持統(tǒng)一的風格,也缺乏原創(chuàng)性和探索意識,可謂是一個“拿來主義”高手。他的能耐和成功恰恰在于,他能很快地把國際上建筑設計的流行元素帶到上海來,并且讓他的作品和上海當時建筑的總體風格相協(xié)調(diào)。
可以看出,建筑學界多稱道其“技術”、“通融”,而非“原創(chuàng)力”。有學者認為,鄔達克沒有留下任何特立獨行的建筑理念,比如“國際飯店”就是紐約摩天大樓的一個上海翻版。
“鄔達克給他的建筑賦予的是‘上海氣質(zhì)’,而不是‘鄔達克氣質(zhì)’。這些建筑作品在中西邊緣精明發(fā)展,其追求摩登、多元融合的特點,也是所謂的‘海派文化’的縮影?!痹谌A霞虹等看來,鄔達克算不上一位世界級的建筑大師,但他的確算得上一位非常出色的職業(yè)建筑師。
建筑并非他的理想
作為職業(yè)建筑師,鄔達克恰好趕上了上海的建筑黃金時代。
1927年到1937年這十年,正是當年上海城市和建筑發(fā)展最為鼎盛的十年。而正是這時期,鄔達克建成了他60%的作品。在機遇面前,鄔達克幾乎將所有精力傾注于中。德威特說:“只要工程在進行,父親每一天都會在現(xiàn)場。他總是為最終的結(jié)果負責?!眱鹤游鲓W回憶:“我父親是那樣地忙碌于他的建筑和職責。那個時代,建筑設計只是整個流程的一小部分,就像整個輪子中的一個小齒輪。他不得不操心所有的事情——從設計到工程、再到統(tǒng)計、再到員工管理。”
這背后似乎還有更深層的動因。忙只是表象和借口,關鍵在于建筑并非鄔達克的理想。
大量資料顯示,鄔達克本身的興趣并不在建筑,他真正向往的是宗教和考古。子女回憶中,鄔達克每周都上教堂做禮拜,很虔誠;他的社交圈子中不乏宗教界人士;在他拍攝的片子中,教堂、中國佛堂等都是他熱衷的題材。鄔達克寫于1941年的自傳中也有佐證:“我父系的先祖是拜斯特爾采巴尼亞西南部的磨坊主和農(nóng)場主。我母系的先祖則是路德派牧師。”需要提及的是,鄔達克的妻子吉塞拉同樣具有路德教傳統(tǒng)。
在職業(yè)與興趣的選擇上,鄔達克也曾猶豫過:“我不確定自己應該成為一位牧師,還是成為一位建筑師。但當今世界的人們更多地被實干的人們所影響。實干者通過親手去做來達成結(jié)果?!毕鄬τ谛味系男撵`關懷,似乎建筑師的“實干”更讓他感到踏實、心安。不過,建筑之于鄔達克,終究只是安身立命的工具而已。
有人試著從老建筑中尋找他的“宗教”情結(jié)。雖然他本人信奉路德教,但作為當時上海耶穌會的首席建筑師,鄔達克也承接了其他教派的教堂設計。建于1929年的慕爾堂,后改名“沐恩堂”,意為沐浴于主恩之中。大堂頂部作肋骨拱頂形式,外立面呈哥特式風格。光從塔樓精工細作的花窗中透現(xiàn),投射在教堂的立面,照出教堂大門十字架下的那行字:真理使爾自由。
飛翔的荷蘭人
來時,他孤身一人。走時,他誰也沒有通知。
1947年,鄔達克攜家眷離滬。離開上海的前一天晚上,妻子與其女友正常打牌,鄔達克照舊與朋友在俱樂部聚會?!帮@然是經(jīng)過精心準備,家里悄悄打包,對外一切照常,突然就走了?!闭l也鬧不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或許,和二戰(zhàn)中匈牙利再度戰(zhàn)敗有關,作為榮譽領事,鄔達克感受到了壓力;或許,預感到將要來臨的戰(zhàn)后新時代,他對未來命運有些惶恐。
翻到1920年鄔達克寄給拜斯特爾采巴尼亞家庭的信,“現(xiàn)在當我千百次一遍又一遍提起鉛筆時,我的內(nèi)心卻沒有了當初在畫出那些小教堂時的平靜,也許當我年老返回時,我可能再次成為一名真正的建筑師?!笨墒牵w達克再沒返回故鄉(xiāng),也沒有繼續(xù)建筑師的職業(yè)夢。
離開上海后,鄔達克先在瑞士小住,其間,作為教皇的建筑顧問,他參與了梵蒂岡大教堂地下室、圣彼得墓的保護性挖掘及修復工作。1948年,鄔達克赴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執(zhí)教,開始潛心于他真正的興趣——宗教和考古。除了獻給妻子的一棟度假木屋外,他再沒有設計過任何建筑。
1958年,鄔達克因心肌梗塞客死美國加州。妻子遵照鄔達克的遺愿,將他送回拜斯特爾采巴尼亞的家族墓地。
葉落歸根。
在晚年給家人的信中,鄔達克稱自己為“飛翔的荷蘭人”——那位被判罰在鬼船上終生漂泊,直至最后審判日才得以安定的荷蘭船長。觀其一生,鄔達克幾乎都被裹挾在激蕩的時代大潮中沉浮,被迫長期游離于自身多重身份和文化背景的認同中。上海是他的避難地、淘金地,但不是他的心靈歸宿。從心里他始終是位外國人,一門心思想回家卻回不去的外國人。
心系著家鄉(xiāng)、向著宗教,大部分時間卻孜孜于上海的建筑事業(yè),是命運阻礙了尋夢路,還是命運成就了職業(yè)家?
在很多人看來,這實在有點情非得已,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模糊的身份、坎坷多舛的命運,使他有尋找“出口”的深層欲望,而作為長子的鄔達克因為家族責任與經(jīng)濟負擔卻脫不開身。而對橫在宗教興趣與建筑職業(yè)間的這條“溝壑”,上海交通大學建筑系教授趙國文認為,鄔達克所持的信仰,與他作為職業(yè)建筑師在商業(yè)關系中秉承的誠信和勤奮,內(nèi)在方面并不沖突。而有宗教情懷作為其境界的開拓,這或許是他能幾十年如一日,執(zhí)守建筑行業(yè)的重要原因。